第十章

第十章

她能做些什麼呢?

以這副病弱殘軀,能為這些對她好的人,做些什麼呢?

“殿下,阿爹,我帶阿姐,先回去了。”

蘇玉瑤說完,情緒看不出什麼波動,一如往常,平靜的牽着蘇玉錦離開了這裏。

蘇府燈火燃起,漆黑的迴廊路變得昏暗,春日裏的風帶着清爽涼意,讓人混沌的意識清明了幾分。

人在着急上頭的時候,是很容易出岔子的,最顯著的表現,就是口不擇言。

她把這當成一個書中的世界,不在乎王朝的興衰,不在乎誰能稱霸天下,不在乎外人的生死榮辱。

她理所當然的等待屬於她的終章,下意識的避開讓她慌亂的真相。

可是,依照書上上半部的發展,阿爹,阿姐,容楚,能有什麼好下場呢。

容青楓再如何在意蘇玉錦,可是逃不掉她曾是太子側妃的事實,縱使他不計較,文武百官,天下萬民,又如何不去計較。

難道要長久的背負罵名嗎?長此以往,誰又能真的記得這個名冠京城的第一才女。

阿爹棒打鴛鴦,讓男主愛而不得,有情人相見不應識,之後種種痛苦煎熬,讓男主如何不記恨?

太子太傅,博學多識,雄才大略,將相之才,曾於陣前以三寸不爛之舌為大秦贏得十座城池,自此瀛洲成為大秦的附屬國,一躍成為列國之首。

如此人才,若不能收為己用,便只能除之。

至於容楚,這個所有矛頭指向之人,男主是不可能留他活路的。

秦朝有制,立長立嫡,傳承百年的舊制,不是說換就能換的。

男主身為大秦二皇子,若是想上位,就必須除掉太子,如此才可順理成章,順應天命,承繼皇位。

園子裏的桃花給昏暗的夜綴上了星星點點的粉,蘇玉瑤鬆開了蘇玉錦的手。

她轉過身,直視着蘇玉錦的眼睛,目光沉靜。

“阿姐,你,怎麼選?”

蘇玉錦聞言,嘴角苦澀的揚了揚。

“阿姐從來就沒得選,也從未想過去做什麼選擇。”

蘇玉瑤睫羽微垂,陷在這樣的困境,被困住的人早就沒有了自由選擇的權利。

“阿姐可知,二皇子,向阿姐示好,是因為阿姐?還是因為阿爹?”

“亦或是,太子。”

蘇玉瑤說的直白。

蘇玉錦那麼聰明,怎麼會不明白。

可正是因為明白,就更加無法開口,這無異於自己親手打破自己的幻想,親手把心剖開,看到裏面的真相。

人一旦清醒了,就沒辦法再繼續欺騙自己了。

“阿姐,我陪不了你們,很久,我希望,你和阿爹,可以,幸福平安的,過完這一生。”

蘇玉錦眼裏水光閃爍,她面前的妹妹像是被霧包裹着,她伸手撥開雲霧,一眼就瞧見了蘇玉瑤的笑臉,美好純真。

桃花,青衣,真的很襯她。

她才是那抹春風,溫柔,脆弱,短暫,轉瞬即逝。

只有見過花開,才知春已過。

*

自那日後,蘇玉錦把自己關在了院子裏,男主吃一塹長一智,每次來都差人抬着禮來,每一次,都被在蘇府讀書的太子一番冷嘲熱諷。

什麼合八字了嗎?三書六禮呢?德高望重的證婚人呢?禮是不是少了?

總而言之,每一次,容楚都能找出不一樣的麻煩。

時間久了,茶樓酒肆有了新的談資。

什麼二皇子心儀蘇大小姐,痴心一片,卻被太子橫刀奪愛,去往蘇府多次,連蘇大小姐的面都見不到。

這時候就有人說了,不是說太子對蘇二小姐青眼有加嗎?

害,太子是誰?未來大秦的皇帝,身為皇帝,三宮六院實屬尋常,多情而已,無礙,無礙。

支持二皇子的人鳴不平了。

“這太子橫刀奪愛,為世人不恥!!”

“誰是世人?世人是誰?”

“不都是秦國百姓?秦國是誰的?秦王的!!”

“太子為長子,貴為儲君,未來的王也是你能在此置喙的?”

“這男未婚女未嫁的,怎麼就橫刀奪愛了?”

“強盜邏輯!不可理喻!!”

“你斯文,你讀書人,你家二皇子儒雅,君子,不還是連心上人都保不住?”

“強者為尊,別扯那些有的沒的,是不是輸不起?”

“你,你你,你你你,粗俗,無禮!!”

“嗨,老子今天,教你做人!”

頓時酒館裏桌子凳子倒得倒,翻的翻,桌上的吃食撒了一地……

拉架的拉架,看戲的看戲,只有掌柜在肉疼。

事情發酵的越來越大,太子一黨和二皇子一黨前所未有的涇渭分明,對立的場面讓兩家陣營越發清晰,比如說趙錢孫李是太子一黨的,那周吳鄭王你就能知道是二皇子一派的。

京城百姓吃瓜吃的不亦樂乎,每日飯食都能多食兩碗。

是以不久之後,走在路上的人,體態都圓潤了許多。

秦王耳目眾多,此事自然瞞不過他,他先是訓斥了二皇子不顧皇家顏面太過招搖,后二皇子求賜婚旨意,被秦王一口回絕,讓他斷了這個念頭。

容楚來的時候,容麟負手而立,看着御書房牆上掛着的字畫不知在想些什麼。

“不知父皇召兒臣前來,所為何事。”

“哼,明知故問。”

“兒臣,確實不知啊。”

容楚笑到。

容麟轉過身看着他。

“朕知道你想要什麼,蘇玉瑤,不堪太子妃之位。”

容楚聞言,薄唇勾起一抹涼薄的笑意。

“父皇想說什麼。”

容麟冷哼一聲,身上黑重的龍袍劃過光滑的大理石面,赤金色的龍爪閃着寒光,帝王的壓迫感佈滿了整個御書房。

“你想要蘇家的姑娘,朕很欣慰,待你娶了正妃,蘇慕的小女兒你若實在喜歡,便納為側妃,也不算辜負她。”

“蘇家的女兒是不錯的,知書達理,家學淵源,若要選太子妃,蘇家大小姐倒是當得。”

“圍獵之事,朕交給青楓了,你回去好好想一想,春獵過後,告訴朕答案。”

“容楚,你要記得,你是朕的兒子,是太子,是秦國未來的王,你要記得自己的責任,絕不可困於兒女私情。”

“孰輕孰重,好好想一想。”

“朕雖然對你給予厚望,但朕,不止你一個兒子。”

……

自古帝王多薄情,他不是早就知道了嗎。

容楚唇角笑意加深。

“兒臣,多謝父皇體恤。”

御書房外的天亮的刺目,容楚站在百階之上,俯瞰皇宮的紅牆綠瓦,眼底閃過一抹諷刺。

百階高台之下,不知埋了多少屍骨。

容楚一步一步踏在上面,每走一步,彷彿都能聽見骨頭碎裂的聲音。

凄厲的嘶鳴聲在他的耳邊炸響,他眼前的百階變成了煉獄,熊熊烈火燃燒,精美的宮殿變成了一片火海,他看到有人渾身是火,也看到有人變為焦炭。

他走的越來越近,吞噬一切的大火帶着鋪天蓋地的熱氣,他看到他的母妃,站在火海之中,纖塵不染,美得驚人。

“阿楚,活下去。”

容楚一身玄衣,在這無盡的煉獄裏一直向前走,在大火灼面之前,他閉上了眼睛。

“阿楚,不要為母妃報仇。”

“你應該開心的活下去。”

“…母妃,不悔。”

玄衣被大風吹的獵獵作響。

華美的宮殿變成了一地灰燼,他找不到母妃的屍骨。

冬日裏的風像刀子,一連半月的大雪,覆蓋了一切。

突然,容楚停了下來,他鼻尖冷冽的寒風變得和緩,他睜開雙目,看到了一個意料之外的人。

他看到了蘇玉瑤拉着自己的手,看到了那雙沉靜的眸子掩藏不住的擔憂。

他看到了桃花,伸手摺了一枝,別在了蘇玉瑤耳邊。

他看到蘇玉瑤擔憂的目光變成了疑惑,滿目都寫着‘你犯什麼病’。

容楚心中的風雪在這樣的目光中停了下來,滿目瘡痍消失不見了。

容楚沙啞着嗓子。

“瑤瑤……”

“嗯。”

蘇玉瑤鬆開了手,淡淡的嗯了一聲。

她方才看到容楚在花園裏閉着眼睛走路,差點撞到樹上,伸手拉住了他。

如今看着,他有些不太對勁,他好像很疲憊,又很孤寂。

“你怎麼在這?”

蘇玉瑤聽到這話,眨着眼睛看他。

“這是蘇府。”

容楚恍惚間這才清醒,是啊,是蘇府,宮裏是沒有桃花的,也沒有青衣女子。

也沒有他熟悉的葯香。

蘇玉瑤見他清醒了,行禮過後就要離開。

“下月春獵,想去嗎?”

聞言,蘇玉瑤瞳孔微縮,這麼快就到了圍獵嗎。

蘇玉瑤抬眸看着容楚,那人臉上掛着漫不經心的笑,殊不知前路兇險,稍有差池,萬劫不復。

“嗯。”

蘇玉瑤應聲道,她必須要去,她知道自己人小式微,可若是什麼都不管,那才是真的狼心狗肺。

即使最後什麼都改變不了,她也問心無愧了。

“你同意了?”

容楚似乎沒想到她會同意,面上有些訝異。

蘇玉瑤看着他,認真的點了點頭。

“要去。”

容楚笑了,面如朝陽,熠熠生輝。

想要說些什麼,卻被打斷了。

“大外甥!!”

來人一襲黑衣勁裝,寬肩窄腰,面容英朗俊美,腰間別著一把匕首,大刀闊斧的走了過來。

“小舅舅。”

容楚看着神采奕奕的衛黎,勾了勾唇,這是他母妃的親弟弟,比他,也只不過大了十歲。

“我可找到你了,東宮侍衛說你在蘇太傅這,我就趕緊過來了,這麼多年不見,走走走,趕緊和舅舅喝一杯去。”

衛黎駐守邊關多年,性格豪爽,見了容楚也不見行禮,拉了人就要去喝酒,走的近了,瞧見了原先被容楚擋住的蘇玉瑤。

他面色驚奇。

“這是,外甥媳婦?”

蘇玉瑤:“……不…”

容楚:“是,只不過還未娶進門。”

衛黎左看看右看看,瞭然一笑,沒想到他這個橫行霸道的外甥也有辦不成的事,搞不定的人。

“瑤瑤,這是衛小侯爺,衛黎。”

衛黎聽到他這柔聲細語的聲音,麵皮抽了抽,這小子,慣會裝君子。

衛侯獨子,衛黎,蘇玉瑤知道此人,世人有言,得衛氏一族鎮守邊關,可永世不破。

“臣女見過,衛小侯爺。”

衛氏中人,個個驍勇善戰,為國為民背井離鄉,世代忠勇。

書中曾言,天下第一美人衛芷,為護衛氏,入宮為妃,曾一度寵冠後宮,只是,宮牆內院,可不是什麼好地方,當今皇后善妒,又久久無法有孕,身為皇后,卻無嫡子,她自然不安。

可是衛芷盛寵不衰,她不好下手,妒忌憤恨逐漸蒙蔽了她的心,她設計衛芷不成,把矛頭轉向了衛氏一族,接二連三的衛氏族人或因作姦犯科入獄,或被殺,連帶着衛侯都險些背上污名。

衛芷心知,皇后繞了這麼大一個圈子,最想要的,是她的命。

將門之女,豈會輕易屈服,衛芷開始反擊,皇后的計劃一個接一個的失敗,可恰逢瀛洲生變,衛侯領軍出征,戰場之上,生死由命。

皇后無德,置數十萬將士於不顧,暗地裏故意延緩糧草運送,寒冬臘月,將士糧草不足,如何擊退敵軍?

自古以來,因為功高震主,斷送了多少豪傑,秦王忌憚衛侯手裏的兵權,放任皇后所為。

他此舉讓皇后更加肆無忌憚,竟是令人綁了衛侯府的衛黎,以此來要挾衛芷。

秦王的放任,衛芷看在眼裏,自知到了絕路,她以自身性命,換取全家人的安寧。

可憐衛侯,白髮人送黑髮人,連女兒的最後一面都沒見到。

之後秦王將容楚交由皇后撫養,立為儲君。

衛侯自此常駐邊關,距今為止已有十五年之久,期間從未回京一次。

但凡需要衛侯府出面的,皆由衛黎處置。

這小侯爺經常兩地奔走,家中又無父母長輩操持,是以至今尚未娶妻。

“不必多禮,以後就是一家人了,行禮就見外了,我這外甥啊,挺混蛋的,他要是欺負你,外甥媳婦儘管來告訴我,舅舅幫你教訓他。”

“小侯爺,不是……”

“我知道我知道,早晚的事嘛,到時侯,舅舅我定是要來討一杯喜酒的,你們可得給我留着。”

說著還拍了拍容楚的肩膀。

容楚知道蘇玉瑤麵皮薄,他再這樣說下去,好不容易哄好的人,就該嚇跑了。

“舅舅,你不是要喝酒,孤陪你去。”

“不着急不着急,讓我再和外甥媳婦說說話…”

衛黎一句接一句的說,依着蘇玉瑤慢吞吞的性子,自然是插不上話的。

只是她沒想到,容楚竟然也覺得頭疼,想到此,她眼底多了些笑意,被垂着的睫毛遮住了。

“無禮!”

蘇玉瑤聽着這清透的聲音,抬眸去看,果然是許久不曾出門的蘇玉錦。

她一身白衣清冷如蓮,面若芳菲,一雙星眸清凌凌的看了過來,整個人看起來,比之前的狀態好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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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書之女配每天都在等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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