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貴族痼疾
鄭值無視了院內所有人憤恨的目光,空洞的看着天空,此刻他的腦中可沒有面上那麼平靜。
鄭值家祖上原是前元平陽路軍戶,自從洪武元年十二月在太原降明后,起起落落,打過燕逆,打過安南逆賊,更多的時候還是打達子。到鄭值祖父鄭琪時受政局影響,降官六級,調真定衛帶俸差操。
鄭值父親鄭祿兄弟姐妹七人,他在家中排行第六,上邊有四個哥哥和一個姐姐,下邊有一個妹妹。鄭琪生前不是個安生的主,折騰了十多年,硬是給每個兒子掙下了一份保障。長子鄭祝被蔭職蔚州衛百戶,也是一番大起大落後如今在蔚州衛任指揮僉事,簽書;次子鄭福蔭職平虜衛副千戶,如今在衛中任掌印千戶;三子鄭祈修文業頗有建樹,如今已經是河南衛輝府新鄉縣知縣;四子鄭祉自小跟隨鄭琪,歿於戰陣,蔭職平虜衛百戶;第五子就是鄭值父親鄭祿,因為是嫡子,所以襲世職。長女鄭素端,嫁平陽人,山東按察司副使秦瓚,次女鄭福廣,嫁神武右衛簽書指揮僉事崔鐸。
鄭值父親鄭祿自成化二十一年襲職之後,一路從千戶做到了都指揮僉事。母親袁氏山西代州振武,衛人,因為其父袁鳳做過河南按察僉事,又是長女,在家十分強勢,所以鄭祿只有一妻。
鄭值在本房排行第五,本支排行十五,上邊有四個哥哥,除了三哥早夭之外,其餘全都活了下來。只是二哥鄭佑被過繼給已經過世的四伯鄭祉為嗣子,再過兩年就要來京比試襲職鄭祉的世職平虜衛前所百戶;四哥鄭倫被過繼給數子夭折的三伯鄭祈為嗣子。
以鄭祿年富力強又有能力,將來致仕時做到總兵,混個后軍都督府都督也未可知。奈何人算不如天算,先是大前年,弘治七年畿南大水,真定等三府受災,暴漲的雨水使滹沱河改道,將鄭祿家十多年在真定攢下來的三千畝上好良田全部淹在了河道下邊,鄭值母親袁氏受此打擊一病不起,熬了一年,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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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在前年病逝,接着去年年中鄭祿乘馬摔傷,不出三天也不治而亡。
這還不算,按例,本朝武職不丁憂,安葬鄭祿之後,作為應襲舍人的長兄鄭仁很快就發現了一個棘手的問題。兵部以鄭祿從指揮僉事到都指揮僉事皆由捕盜,升職不由軍功,所以只准鄭仁襲真定衛指揮僉事。這可不是小事,其他不說,光是指揮使與指揮僉事的俸祿每年就差着四十兩的金花銀,如今鄭仁不過十九,襲職之後按照規矩只能帶俸差操,沒有旁的收入。四十兩可不是小數目,真定一畝上田不過八兩銀子,一個簽死契的女使也不過三兩銀子。更不要說,很多內地衛所軍官窮其一生也不一定能夠升一級實授。恰好這時,職蔚州衛指揮僉事的大伯鄭祝來信,告知兩兄弟一件事,他從以前錦衣衛中的同袍那裏得到消息,說是英國公嫡子張銳眼看着不行了,老國公打算按照他家傳統,為嫡孫張侖找個替身入寺觀奉身。
英國公可是跟隨太宗靖難四公之一,深受皇家信重。當今英國公張懋雖然是第二代,卻已經歷經四朝,掌握京營十多年,依靠張家在軍中近百年的經營,力壓另一靖難公爵成國公,成為大明第一武勛。如果能夠成為張家的替身,那麼,在兩兄弟看來,鄭仁的事那都不叫事,所以鄭值來到了京師英國公府。如果真的被挑中,意味着什麼,鄭值不明白,也不想明白,只是知道,如果中了,長兄就可以襲指揮,每年多拿四十兩銀子,自己家會好過不少。
只是依舊是人算不如天算,他現在也反應過來了,如今變成了包公的金鶴,剛剛只是想去拿自己身旁的掃帚掃院子,卻被因為祖職原因變得風聲鶴唳的鄭值誤認為要欺負自己,於是先下手為強,用頭狠狠撞了金鶴的臉。一旁的朱鏞想要勸架,可是鄭值已經處於極度敏感的狀態,根本沒有看清人,就感覺有人要加入進來打自己,於是接着打,如此這般,直到裴師傅抓住自己。想到這,鄭值不免有些歉意的用餘光掃了一眼周圍的少年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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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眼神,鄭值決定還是繼續挺着好了。不過話又說回來,這些十多歲的孩子連自己這個九歲的小孩都打不過,真是一群慫貨。只是出了這事指定是要落選了,鄭值不免懊惱起來。
正胡思亂想,就看到一個小孩被迎進了正屋,片刻后張管家快步走了出來,又給了裴師傅幾腳后,說了些話。裴師傅一邊賠着笑臉,一邊點頭哈腰的保證,只是鄭值從裴師傅不經意的扭頭看向自己的目光中發現了陰冷。心頭一緊,目光開始在院子裏尋找剛剛自己扔出去的那半截磚。
“別亂看了”裴師傅一改剛剛的和顏悅色,聲音變得十分生硬“你們換地方了,跟俺來。”
“等等”裴泰話音剛落,張好古從正屋跑了出來,走到張管家身旁低語幾句,張管家一愣,卻很快恢復如初,對裴泰說“把人往前帶帶,三哥和五哥要挑挑人”
裴泰哪敢質疑,趕緊抬手示意排在隊頭的金鶴在他的指引下來到了正房外,站好。
張管家這才對張好古說“麻煩信甫稟告三哥和五哥,人都準備好了。”
張好古趕緊回禮,走進了正屋。不多時,崇哥就拉着侖哥走了出來,看到鄭值等人,笑着說“快點,快點。”
侖哥無奈的看向張管家“崇哥也要挑一個替身盡孝。”
“難得崇哥這麼小就有這份的孝心”張管家依舊恭敬的應承一句。
侖哥剛剛已經從張好今那裏知道了張管家的主意,並不認為崇哥再從裏邊挑一個人有什麼不妥,他現在已經給張管家解釋了,夠給他面子了。侖哥低頭對崇哥說“那你就挑一個吧。”
崇哥左看看,右看看,等了半天,突然說“你們都哭,誰哭的最好,我就挑誰。”
“哇”崇哥話音剛落,就聽到了一個孩子的哭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