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偷師
賬房有裴先生主管,下頭有趙,王,李三個管事,各自帶着二到三個學徒負責觀內外營造,進料的財物賬冊,複核。這其中,負責營造隊記賬的趙管事擅長心算,旁人報完數,趙管事已經算出了所需費用;王管事擅長的是博聞廣記,百十種用料的庫存,進出價格,張嘴就來,不差分毫;李管事卻最擅長的是在浩繁的賬冊里,尋找趙王二人的錯處。至於裴師傅,相處一段時間后,鄭值反而認為,就他最沒本事,憑藉的不過是陳銘舉的幫襯。
思前想後,之後鄭值決定跟着趙管事學習心算。當然鄭值知道,自己根本不夠資格學習趙管事的看家本領,所以打定主意,偷師。
鄭值曾經在家鄉見過被抓住帶枷示眾的土賊,各個鼻青臉腫,不成人樣。從那時他就明白,剽竊是最可恥的。卻沒想到有一天,為了能夠更好的在神樂觀生活,他也會剽竊。當然,不同於土賊竊物,他偷的是本事。而且他把目標鎖定在了趙管事身上。在他看來,王管事那過目不忘的本事根本不是能學來的,那就是出娘胎帶的,沒看到王管事的三個學徒都學傻了;至於李管事那當然是明察秋毫的本事,奈何那不是鄭值現階段能夠靠偷師學來的。
第一步,鄭值開始利用平時在趙管事師徒周圍走動的時候,偷聽趙管事教導徒弟的隻言片語,記在心裏,下值后,偷偷記在樹皮上。紙張說便宜很便宜,可是鄭值沒有機會接觸到,所以他只能用削尖的樹枝刻在樹皮上。
第二步,練習打算盤。用趙師傅的話就是,算賬全靠它打底。除了每天早晨一來,一邊打掃公房衛生,一邊在心中跟隨趙管事的兩個學徒默背正統年間吳敬寫的《九章詳註比類算法大全》外,就是趁着眾人中午去飯堂吃飯的空閑,拿着一副算盤開始一陣噼里啪啦的練習。
第三步,通過接近趙管事的兩個學徒,側面學習。
這三步說起來十分簡單,可是做起來卻十分的困難。無他,又是語言關。不過總算陳銘舉不糊塗,三個管事沒有再選廣東鄉黨,而是山東,江西,四川。趙管事是山東人兗州府人,雖然是北方人,口音卻靠近南方。雖說大明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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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本就是南京官話為基礎,可是大明已經遷都近百年,北方官話早已經和北直隸方言融合出了如今的官話,所以鄭值聽起來十分的費力。有時候不得不對趙管事口中的方言進行猜測。可是既然是猜的,那麼肯定大概率的詞不達意。這時候,鄭值厚着臉皮和趙管事的兩個學徒套近乎的作用就顯示出來了。不需要特意的詢問,只要偶爾故作懵懂,對方就會一面嘲笑一邊好為人師的為鄭值講解。
如此三個月之後,鄭值感覺自己可以出師了。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為趙管事的明面上的本事他已經學的差不多了,所缺的不過就是熟能生巧,而要想往深里學,除非獲得趙管事的親自指點,否則靠自己琢磨和繼續偷師效果不大。於是鄭值開始尋找機會,請陳銘舉幫自己拜師趙管事。也就在這時候,一直對自己不聞不問的陳銘舉突然點了鄭值陪同他去赴宴。鄭值為此準備了整整一天,幾經權衡以後,決定在宴后,視陳銘舉的心情在來判斷如何能夠讓陳銘舉答應。
卻不想當易服之後的二人踏入一間裝修考究的酒樓包間后,鄭值整個人都不舒服起來。無他,陳銘舉要宴請的正是樊林。看得出,樊林看到鄭值也很不自在。
“值哥,坐下”陳銘舉失禮的坐到了主座,笑着用親切的口吻對鄭直說“都不是外人,你樊師兄已經表態了,說是要好好補償你。”
鄭值一聽,看了眼樊林,對方卻反而沒了剛才的拘謹“師弟,事已至此,你要怪俺,俺無話可說,可是你就算把這事捅出去,憑藉你自己……”樊林說著看了眼笑嘻嘻的一邊喝茶一邊看戲的陳銘舉“最多就是俺捲鋪蓋,可你就能保證俺身上這些就會落在你身上?”
“師兄想怎麼補償?”鄭值經過幾個月,也冷靜不少,至少他認同樊林目前說的。
“痛快,俺就說沒看錯值哥,”陳銘舉突然插話“樊師侄剛剛從工部得到了營造公房的差事,只是崔提點的意思,樊師侄還是要以工部為重。這不樊師侄就想到了值哥你。”說著陳銘舉看向已經想要反駁的樊林“值哥儘管大膽的做,有俺在呢,有事就開口。”
鄭值卻不明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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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營造公房?他哪懂啊,再說他哪有人啊。想到這,鄭值明白了陳銘舉的意思了,名義上給了自己,可是自己只能求到陳銘舉這裏。這可不是他想要的,同時,他也看出來,樊林對陳銘舉敢怒不敢言。陳銘舉拿捏着樊林的痛處,而這個痛處……是自己。如今鄭值終於明白了陳銘舉為什麼一定要將自己招納到麾下。也明白了剛才樊林‘就憑你自己’還有陳銘舉那句‘有俺在呢’是什麼意思。
只是想明白又如何,之後鄭值沒有再說什麼,直到曲終人散,回去路上,坐在驢車裏的鄭值才向陳銘舉開價了“俺想跟趙管事學算盤”鄭值認為自己開價並不高。
“你不是已經學了嗎?”陳銘舉依舊閉目養神。
鄭值一聽,臉紅了,畢竟偷師好乾不好聽,同時心中一驚,他沒有想到陳銘舉看似對自己不聞不問,卻一直盯着自己“不過皮毛而已”
“行”陳銘舉卻答應了。
回到神樂觀,鄭值跟陳銘舉各自返回靜室變裝。只是待鄭值出來,就看到裴師傅和陳銘舉嘀嘀咕咕,而兩人面色都十分凝重。鄭值明事理的乖乖站在遠處。
“這樣”兩人又是一陣香的功夫后,陳銘舉突然用官話說“值哥,過來”
鄭值趕緊跑了過來行禮“師叔,裴師傅”
“值哥”陳銘舉敷衍的回禮后問“老趙的本事你會幾分?”
“……”鄭值不知道陳銘舉的意思“三成”
“不成啊”裴師傅一聽就搖頭“這種偷師的人……”因為著急,裴師傅說了幾句官話后,才恢復了廣東土話。
鄭值一聽,就知道裴師傅說不了好話,卻也不吭聲,冷眼旁觀。
“聽俺的”陳銘舉大手一揮“再說了這時候,你要咱從哪找人?”
裴師傅一時語塞,只好點點頭。
“值哥”陳銘舉真誠的看向鄭直“有筆買賣你去和老裴去一趟,什麼也不要問,他讓你做什麼,你就做什麼,回來有你好處”
鄭值知道規矩,也不廢話,急忙稱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