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拾金不昧
“師兄”忙了一天，李歡正想回草廬歇息，就看到手下的火工道童樊林不知道從哪冒了出來。
“有事？”李歡一邊問，一邊沒有停下腳步，繼續向自己的草廬走去。
“俺娘讓人給俺拿了些吃的，俺一個人也吃不了那麼老些，就帶了些請師兄嘗嘗。”樊林說著拍了拍肩膀上的褡褳。
“來吧”李歡笑了笑，當先走進自己的草廬。
“都是些俺們家的，不是啥新鮮物件”樊林趕緊跟了進來，關上門后趕緊湊了到屋內唯一的傢具一張八仙桌旁，一邊說一邊往外掏。
“看你說的”李歡餘光掃了眼逐漸堆積在桌上的東西，笑着說“師弟有這份心，俺還能挑東挑西的不成。”
“那是那是”樊林一邊從懷裏掏出一方手帕裹着的東西遞給李歡一邊問。
“什麼？”李歡接過後，打開手帕，裏邊是用荷葉包裹着的一塊熟肉“這？”大明建立之初神樂觀就是由南方教派道士提點，因此觀中大都不禁葷腥，但是自從成化二十一年神樂觀改變採選區域，尤其是崔志端提點神樂觀之後，全觀對於齋戒規矩日嚴。
“師兄還信不過俺？”樊林說著伸手從李歡手裏的肉塊撕下一塊塞進嘴裏，嘟囔說“俺可不是鄭值那頭倔驢，不識好歹。”
“那頭倔驢咋樣了？”李歡看樊林這般，有些掛不住臉，只好藉此岔開話題。
“還那樣”樊林說著笑了起來“俺來的時候看見他了，正在東邊畫廊那邊呢。”
“這都下工了，他咋還在那？”李歡本來就是借題發揮，並不是真的關心那個鄭值，見樊林果然上道，也就隨口一問。說起來李歡和鄭值沒有仇，也沒有恨，更沒有什麼人叮囑要做手腳，不過是他看鄭值不順眼。俗話說落架鳳凰不如雞，他都打聽過了，鄭值的靠山左知觀錢裕已經被火燒死了，他也沒有成為侯缺樂舞生，可以說，只要鄭值還在神樂觀，那麼他一輩子也就這樣了。因此他選擇了就要通過鄭值，向所有人樹立威信。
如今鄭值每天要上工四個時辰，在已經被焚毀的殘垣斷壁中徒手將破磚爛瓦清理到雙韁獨輪車上。因為年級小，根本駕不住車，所以鄭值連想偷懶的機會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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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樂觀雖然內部關係複雜，等級森嚴，可是也不會隨意苛責道眾，更何況鄭值不但是一個九歲的稚童還是前任左知觀的候任弟子。究其原因，不過是鄭值倔強不肯服軟，監工李歡索性也不吭聲，鄭值要硬挺着就挺着，他不阻攔，也不勸。李歡本以為鄭值堅持不了幾天就會哭爹喊娘的跪在地上求饒，可是他已經堅持了半個月，依舊沒有服軟的趨勢。
“他給俺說撿了一個茄袋（錢包），等失主呢。”樊林倒了一杯水遞給李歡。
“品性到也不壞”李歡點點頭，結果水杯。
樊林有些許錯愕，卻趕緊說“那是，那是，就是為人太死心眼，不曉得師兄多麼看中他，俺回去就給他說……”
“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李歡搖搖頭，無視不知所措的樊林說“不用了，拾金不昧，尚古之風。想來師父們知道后，說不得就會破格再次將他填注。你和人家說那些，不過是讓俺自取其辱罷了。”
“再次填注？”樊林遲疑的問“可能嗎？”
“誰知道呢？”李歡給了模稜兩可的答覆，拿起一把果脯吃了起來，卻沒有去吃那塊醬肉。
“對對”樊林附和了一句，說著看看窗外昏暗的天色“天不早了，師兄俺回去準備吃飯了”
“行”李歡也不拒絕“師弟用心些，俺也好在師父們面前給你報功，說不得列位尊長一高興，你也可填注候補。”
“多謝師兄”樊林一聽大喜，趕緊收斂心神，又表了幾句忠心后，這才快步離開。
李歡關上門，坐在圈椅上，伸手拿過醬肉，大口的咬下一塊，一邊嚼，一邊笑了起來，繼而哼起了小曲。
樊林離開草廬后，並沒有如他所說去飯堂，而是來到了原畫廊的東北角，見到了依舊還在涼風中等待失主的鄭值“鄭師弟，還沒有等到失主？”
“沒呢”鄭值假笑着問“見過師兄了？”他雖然才來沒多久，可是也知道了一些情況，比如面前的樊林。說起來，他和樊林境遇類似，樊林本是宣府軍戶子弟，不曉得怎麼入了一位前往代王府教授王府樂舞生的太常寺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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禮郎的眼，被帶回來，本來也是一片前途光明，只是那人回來沒多久就被言官彈劾被貶，樊林如同如今的自己一般，沒人管，做了火工道童。不知道是不是這個原因，鄭值總感覺樊林給他的感覺十分猥瑣，讓他不舒服。
“嗯”樊林應了一聲，想要說些什麼活躍氣氛可是卻不知道從何說起。
“師兄有事？”鄭值敏銳的發現了樊林的異樣。
“唉……”樊林也不知道說些什麼，就在這時，看到遠處有兩個頭戴烏紗帽、着青色團領衫、挎素銀束帶的官兒，一邊走一邊四下探尋“你看那倆官兒。”
鄭值一聽，舉目四望，很快鎖定對方，趕緊走過去。樊林一看，暗自懊惱，卻又不甘心的跟了過去。
“……沒有”樊林晚到幾步，就聽到其中一人否認道“小童兒守在這裏莫不是一直在等失主？”
“正是”鄭值一聽不是，不免有些失望，看看天色，心中也是沒底，他本是無心之舉，卻不想被人圍觀，如今再想半途而廢，也是不能。就在此時，就聽另一人說“你問問那個人”說著指向不遠處正急匆匆走來的中年人，此人同樣頭戴烏紗帽、着青色團領衫、挎素銀束帶。
“順袋是黑色緞面，綉着竹葉，裏邊有三兩銀子，一百二十貫鈔……”那人自稱姓黃名暐，乃工部員外郎，果然是來尋找茄袋的。得知鄭值在尋找失主，為了證明，此人迅速報出丟失的茄袋詳細特徵還有內里的東西。
“行了，行了”鄭值之前已經看過茄袋裏的東西，聽了黃暐的描述，就已經信了他是失主。說著在眾人見證下從懷裏將一個黑色緞面茄袋拿了出來，遞給了失主“原物奉還”
此人接過茄袋趕緊打開，確認了東西都在後，這才鬆了一口氣。想要說些場面話，卻那還看得到道童。一轉身，這才發現旁邊的兩名同僚的胸背竟然是獬豸。黃暐早年讀書十分刻苦，雖然終登科榜，卻害了眼睛。剛剛他一心想要尋找順袋，加上臨近傍晚，他只是以為此二人同樣為那個衙門來此公幹的，並沒有仔細瞧。心中不免有些自責，好在黃暐也是場面人，笑着對站在旁邊，賴着沒走的另一名道童詢問“童兒，剛剛那位法師尊姓大名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