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小李在此
國公府請欽天監陰陽司擇日,推准張銳停靈於正院大正廳六六三十六天,這三十六天裏,靈前請五十四眾禪僧於廳前院東頭拜大悲懺,超度前亡后化諸魂,以免亡者之罪;另設一壇於院西頭,是六十六位全真道士,打三十六天日解冤洗業醮。國公府百年世家,地位尊崇,累世富貴,雖然只是一座公府別苑,可是光一個正院前廳,佔地就比的上鄭家祖宅,據說張家協助英廟奪門所用軍士還曾駐紮於此。逾制嗎,當然,可是如今上至皇帝,下至官紳,哪個不是醉心治宅。
舉目望去,左道右僧,滿院都是壇字靚潔,旛花莊嚴,主禮惟虔,僧道惟肅。使人油然產生了信心、歡喜心、皈依心。然而到夜幕降臨后,點燃藥師燈,緇流舉行“散花”儀式時,環繞燈下。交相嘲謔,哄然一堂,紀教瀆尊,又使人先前的信心、歡喜心、皈依心蕩然無存。
“李神仙向天那麼一指”一名道童繪聲繪色的向懶洋洋的跽坐於蒲團之上的鄭值說著神跡“你猜怎麼著?”
“咋着?颳風了,下雨了?”鄭值強打精神低聲回了一句,倒也不擔心,畢竟周圍都是正在誦經的道士,也不怕被人看出端倪。眼前的道童名叫孟鱗,是他的新師兄。那日鄭值和朱鏞回來后就找僧道二人師傅說明了互換的事,兩位師傅見國公府的家人都同意了,也沒有反對。當然估計心裏也不一定好氣,於是鄭值就成了孟鱗的師弟,而據鄭值所知,之前朱鏞可是孟鱗的師兄。不過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畢竟不久之後,就要在人家手下討生活。只是很快鄭值就從朱鏞那裏得知,自己這個師兄似乎是個痴兒,或者說如今成了痴兒。聽說孟鱗之前可是同輩中的佼佼者,師傅的得意弟子,只是被旁門左道用秘法偷襲,打中了腦袋才變成這樣,如今就知道兩件事,一件是逢人就說什麼李神仙的神跡,另一件事是吃飯。起初鄭值也很同情自己的師兄,可是架不住師兄一天到頭說十幾遍李神仙的神跡,可是問他李神仙是誰,在哪,有什麼,他又說不清。終於鄭值也變成了窮於應付。
“不是”孟鱗有些不高興的說“是突然響了一聲驚雷,然後一個大木箱子出現在了俺們面前。”孟鱗怕鄭值不信,趕緊補充“真的,吶就站在那箱子旁邊邊,外書……箱子出現的時候還差一點砸中吶呢么。吶都嚇傻了么,要不是吶乃了師傅一鼻竇,吶都傻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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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鱗所說的師傅,就是原本朱鏞,如今鄭值的師傅,神樂觀的左知觀錢裕。當然如今只是事急從權,待三十六日出完殯,鄭值進入神樂觀之後,才會真的拜師入門。說來英國公府也算很有誠意,一般人哪裏會有機會一入門就拜入知觀門下。
“不過是個戲法”鄭值終於忍不住想要刺激一下孟鱗“俺還見過有人將活人變沒了呢。”
“李神仙可不是假的”孟鱗不服氣的申辯“那箱子那麼沉,把地還給砸了個坑,吶還看到裏邊都是黃皮子的書,書上的字有好多都是殘字……”
“好好好”鄭值不以為然,聽那意思,這個李神仙還給演砸了。不過這情節之前孟鱗可一次都沒有提過,看來自己這招有點用。哪怕就是講故事,總要有新的情節才能吸引人嘛。
正說著,突然看到幾個公府家人提着竹筐走進了院子,孟鱗蹭的一下站了起來“開飯了,開飯了”說著催促鄭值“師弟,快點,去晚了就沒了。中午吃的是熬菜,不曉得這頓是不是蒸碗?”
鄭值應了一聲,卻依舊慢吞吞的站起來,孟鱗見此,無可奈何,轉身向人群中擠去。一個對吃都不上心的人,他也不曉得還有什麼可以讓鄭值感興趣。既然如此,倒不如先孝敬自己的肚皮。
又是一個初春夜晚,正院前廳依舊燈火輝煌,人聲鼎沸。這時兩個矮小的身影摸到了牆根,停留片刻后,快速的向東司的方向走去,卻在半路又改道,七繞八繞,從一處半人高的乾涸的石橋空洞鑽過去,然後,再次來到了老槐樹下。上次因為諸事沒有個頭緒,所以才被二人鑽了漏洞,可是回來后,就發現原路已經有人看着了。兩人又找了半天,這才找到了這條小路。幸虧如今是冬末枯水,否則兩人根本沒有辦法找到出路。國公治家極其嚴格,據說一旦守寡,除非特殊,否則都要進不遠處的家廟長奉寺修行。這還是外院,內院據說更加嚴密。
“說好了最後一次啊”朱鏞有些不安的說“咱們一連偷了人家二十多天,人家就算再蠢也會想辦法的。”
“曉得,曉得”儘管鄭值不喜歡聽,可是他也認為朱鏞說的很對“就依鏞哥的,最後一次。”
朱鏞對鄭值的人品還是信得過的,不再多說,兩人一前一後,上了樹,輕車熟路的翻牆越戶來到了廚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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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裏依舊是人來人往,忙前忙后,根本沒有人注意到。
朱鏞迅速的解下束腰,鄭值則從自己頭上摘下了一根造型獨特的發簪遞給朱鏞。朱鏞接過來迅速的綁在束腰上。兩個人再次來到廚房房頂,開始了再一次的釣食。相比於最開始他們只管摁着葷菜偷,對於素菜不屑一顧,如今兩個人儘可能的對各種稀奇古怪的菜式下手。沒辦法,國公府的廚子手藝好,食材好,已經把兩個人養刁了嘴。
“差不多了”朱鏞再次釣上來一盤小炒肉之後,輕聲說“趕緊吃,吃完了放回去……”
“抓小李”突然不遠處有個黑影站了起來,大喊。
與此同時,院子裏彷彿燒開的水一般,從廚房裏跑出來數名身高體壯的壯漢一邊搜索一邊問“在哪呢?”
“往外跑了”房上守着的人回話“小個子”說著聲音已經遠去。
院裏的人迅速的登上搬來的梯子上了房頂,找准方向跟了過去。
鄭值和朱鏞在暴露的第一時間就瘋了一般把偷得菜都扔下,撒腿就跑。只是剛剛那人叫喊的地方正是兩人來時之路,不用說,他們想要原路返回是不可能了,只好折向院外方向,如今不被抓到才是最重要的。兩個人不辯東西,但求脫身,沒多久面前已經沒了建築,不得不跳下房頂照着一個方向一直跑。
很快兩個人面前又出現了一堵高牆,朱鏞一個助跑竄了上去。鄭值照貓畫虎,卻幾次都無功而返。最後一次好不容易夠到了高牆,把住牆沿,卻無論如何也上不去。
“跑不動了”鄭值喘着粗氣“你先走,俺歇歇再走”說著就要鬆手。
“小李在此”朱鏞突然高喊一聲。
鄭值一個飛竄爬了上來,對着朱鏞就是一拳。
“哎呦”朱鏞猝不及防,被打了一趔趄。
鄭值得理不饒人,湊到朱鏞身旁就要再打。
“上來了,上來了,你上來了”朱鏞一邊躲一邊說。
鄭值一聽,愣了一下,大喜“對對”這才明白朱鏞意思“鏞哥……”
“回去再說”朱鏞沒好氣的打開鄭值的手,當先繼續前行。
鄭值撓撓頭,趕緊跟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