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走着瞧
另一邊,尚不知情的謝令初在醫館忙碌了一天後,才拖着一身的疲倦回到了謝府。
李氏的人早早就在等了,見到她便說明來意,請她過去。
這段日子她早出晚歸,雖然同在府上住着,可是與祖父和伯母常常幾天才見一面。
今日伯母主動派人過來找她,謝令初連衣服都沒來得及換,就匆匆趕了過去。
李氏這一天裏又是開心又是流淚,情緒起伏過大,這會兒倦了,正靠在塌上打盹兒。
謝令初到了看見,忙制止住想將她叫醒的下人,輕手輕腳過去替換了一旁打蒲扇的,自己替她打起扇子來。
過了大約一刻鐘,李氏終於從小憩中醒來,抬眼就見侄女正在旁邊為自己打扇,忙拉過她的手急道:“你怎麼做這些?你忙了一天已經夠累了,這些事給下人去做就好。”
謝令初道:“終日在外頭跑,許久沒有陪伴伯母了,理當盡些孝才是。”
李氏嘆氣,心疼地撫上她的臉頰:“這些日子想必也沒有好好吃飯吧?看你都瘦了。”
“我沒事,倒是最近少了時間陪您,心中常過意不去。”
謝令初道:“待過些日子醫館穩定下來,我便不用日日前去坐診了,也會有多些時間過來。”
李氏點點頭,放下心來:“忙一點也未嘗不可,只是別把身體搞壞了。”
謝令初應是,又道:“還不知伯母今日特地遣人喚我過來,所為何事?”
李氏想起自己今日受人所託之事,於是道:“倒也不是什麼大事,只是想同你問一種病。”
“倘若有一個人,受了驚,之後便開始日日發噩夢,致使食欲不振,精神萎靡,像這樣的病你可見過?”
“見過。”謝令初很快給出了肯定答覆。
她前世經歷戰亂時,遇見過很多因為目睹親人慘死導致夢魘甚至瘋癲的病情。
母親的醫書上記載這是種心理疾病,不過雖然起於心病,但是並非無葯可醫。
只要以特定藥物控制,再輔以情緒上的引導治療,可以很大程度緩解甚至治癒這類疾病。
李氏聽謝令初這樣說,心裏幾分激動:“那不知這類病,你可能治?”
謝令初道:“我不敢斷言。還需要先見到病人,確定過病情才能知道。”
“不過,若病得不是非常嚴重,我想我應該可以給些幫助。”她補充。
李氏點點頭表示理解:“謹慎些是好。”
謝令初好奇道:“伯母問這些,是希望我幫忙為人診病嗎?”
李氏嗯了聲,低頭看着謝令初的手,輕輕撫摸着:“你這麼忙,按理說我不該再來煩你。可這個世家的晚輩實在有些可憐……
她嘆氣:“今日他兄長來府上見我,說了病情,並懇求我幫忙尋個能醫此病的大夫,我當時第一時間便想到了你。”
謝令初聽罷,爽快道:“既是伯母出面,令初斷然沒有拒絕的道理。伯母放心,我明日便可上門為其診病。”
李氏一喜,忙道:“那最好不過。”
“說起來此人你幼時也曾見過,不知你還記不記得,他就是宣寧候府的大公子,名韓孟節。那得病的人是他的弟弟,韓秀。”
謝令初的笑容僵在臉上:“……”
神經大條的李氏卻無比開心,邊差人去宣寧候府上通知韓孟節,邊絮絮叨叨:“那就這麼定了,明日伯母便同你一道前去……”
“不必。”謝令初脫口而出。
她已經恢復了正常:“我與韓大人也算是舊相識了,明日若伯母同去,我怕不好找他敘舊呢。”
謝令初加重了“敘舊”二字,笑得一臉燦爛。
……
……
正直盛夏,清早推開門便是洶湧如浪潮般的蟬鳴入耳。
謝令初提着藥箱,拒絕了可樂和七喜的陪同請求,準備避人耳目,獨自前往宣寧候府。
殊不知韓孟節那邊早已備好了馬車,正大張旗鼓等在謝府門外準備接人。
韓孟節迎接車隊的聲勢浩大,與旁人嫁娶的陣仗比起來也不遑多讓。
他目的就是要洛陽城的人都知道,謝令初和他關係匪淺。
送謝令初出門的可樂見到,不由得擔憂。
“七皇子剛決定對韓大人的事置之不理,若此時姑娘和他走得近,傳出謠言去恐怕對姑娘不利。”
謝令初卻只是笑了笑:“殿下素來用人不疑,且此事擺明是韓孟節故意為之,他不會看不出來。”
她拍了拍可樂:“且去醫館吧,不必擔心我。”
說罷,牽過門口立着的那匹七喜為她備好的驢,繞過了宣寧候的車隊就要走。
宣寧候府的管家見狀急忙忙追上來,滿頭大汗:“謝姑娘,日頭這麼大,可別給您曬着了,還是快上車吧。”
“不必。”謝令初跨上驢背。
韓孟節不是想昭告天下嗎,那她也不介意讓他當街丟人。
管家看着驢,哭喪着臉:“可是……我們府上沒有驢棚啊。”
“要不我給您找匹馬呢?”他小心翼翼。
“……”
謝令初有些無語。
她也想騎馬,只是自從跌馬後,她爹非說馬太高,速度太快,不安全,不同意她再碰馬。
所以她現在出門若是不坐馬車,就只有騎比較矮但是安全性高的驢這一條選擇了。
謝令初摸了摸驢腦袋:“驢啊驢,看起來人家不待見你呢,不然咱們還是別去了吧。”
宣寧候府管家聽見,忙抽了自己一嘴巴,賠笑道:“您瞧我這不會說話的嘴。謝姑娘的驢可比那些馬都珍貴着呢。我們怎麼會沒處招待呢?”
他招呼車隊的人:“都愣着幹什麼?還不快給姑娘引路?”
大公子說了,無論今日謝姑娘坐不坐這馬車,他們這幫人都勢必要跟着她、跟定她才行。
好在這一次謝令初沒再發難,騎着她的小毛驢慢慢悠悠往宣寧候府的方向挪去。
洛陽城的百姓們紛紛駐足圍觀,就看到平日裏不可一世的宣寧候府管家,像只小綿羊一樣跟在一頭驢後面。
府上那些被養得膘肥體壯的高頭大馬此刻也沒了往日的精氣神。
反倒是謝令初胯下的驢,趾高氣昂。
將步伐邁得一步一鏗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