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白霧森林與少女

這裏的樹木很高，進入叢林后如果把握不好太陽的位置，很容易就會迷失方向。夏焰默默遵從着芳月的引導，一直向西，直到夕陽徹底沉下地平線，周圍一片漆黑。

夏焰有些後悔，他覺得自己應該在村裡休息一晚再出來的，但是芳月之所以沒有挽留他，也肯定是因為害怕村裡人向霸炎帝國的軍人泄密，夏焰待在村裡隨時都有被抓的風險。如此一來二去，還是連夜離開村莊最為安全。

他拿出懷裏的手機，打開手電筒模式和指南針app，發現手機的電量已經不足20％了。這幾天，他讓手機一直處於待機狀態，偶爾拿出來看一眼屏幕。還是那5條未接來電，還是圈外無信號的提示。等他這部手機的電量用完，也就徹底變為一塊廢鐵了。

他趁着還有電量，趕緊對照着app里指南針顯示為西方的方向，快步前行。

也不知道走了多少時間，夏焰突然有種感覺，他覺得整個世界只剩下他一個人。他聽着森林裏傳來的各種聲響，有風吹樹葉的嘩嘩聲，有夜行動物的低鳴聲，還有自己腳踩在落葉堆里走路的沙沙聲。

他就這樣聽着各種聲音，一個人漫步在月影稀疏的叢林中。

他想起自己以前玩過的一款遊戲，叫做《死亡擱淺》，在那個遊戲裏，主人公背着比他人還高的貨物，踏遍萬水千山，孤獨地橫穿過美國的整個海岸線。在這孤獨的旅程中，總是會非常合乎時宜地響起一首曲子，然後瞬間逼格就被拉到了最高點。

想到這，夏焰看了看手機還有18％的電量，突然很想在手機電池耗光前，聽一首來自原先世界的歌曲。於是，他打開qq音樂，在歌單里找到了平常自己最愛聽的樂曲，按下了啟動鍵。

但是，熟悉的樂曲聲並沒有隨之響起，夏焰看了一眼屏幕，卻發現那裏只寫着冷冰冰的一行字：

對不起，您所在的地區無法播放該歌曲。

夏焰頓時感到十分的沮喪，他突然很羨慕《死亡擱淺》裏的那個主角，他的旅程雖然孤獨，但至少還有音樂相伴。

就在這時，他突然聽到了不一樣的聲響。不是風吹樹葉的嘩嘩聲，也不是夜行動物的低鳴聲，因為夏焰已經停下腳步所以必然也不是自己腳踩在落葉堆里走路的沙沙聲。他聽到了柴火燃燒的噼啪聲，以及有人說話的聲音。

他關掉手機的電筒，發現在遙遠的前方，微微有道火光，於是，他小心翼翼地靠了過去。

……

“……聽我說，你這個故事已經過時了，那位公主早就嫁人了，所以你說的什麼純潔的少女之心？呸！怎麼可能還有那種東西。”一個粗獷的聲音這麼說。

“是啊，如果她還能保持純潔，一定是因為她愛人那方面確實不行。”一個略帶老態的聲音說道。

“哈哈哈哈，說得對，嗝，說得對！”一個稍顯年輕的聲音說道。

“喂，我說你，別再喝了，我可不想明天拖着你趕路。”一個較為沉穩的聲音說道。

四個人圍坐在火堆旁邊，飲酒，聊天，他們戴着寬檐的帽子，穿着便於行動的衣裝。不遠處停着一輛馬車，牽車的馬被拴在一旁，吃着槽里的馬食。突然，那匹馬警覺地抬起頭，嘶鳴了兩聲，並跺了跺腳。

“誰！？”四個人中的三個立馬起身，拔出了腰間的武器。只有那個喝醉的年輕人，跟着其他人一起站起來，但卻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

“請問，你們這有吃的么？”夏焰盡量讓自己的聲音和表情顯得很禮貌，以免被別人亂刀砍死。

見對方只是一個手無寸鐵的少年，三人放下了警戒，那個喝醉酒的年輕人則是沒有站穩，一屁股坐了下來，打起了嗝。

“迷路了么？”那個略帶老態的聲音問道。

“可以這麼說吧，夜晚趕路確實有些辛苦。”夏焰撓了撓腦袋回道。

“你一個人？要去哪兒？”較為沉穩的聲音問道。

“西邊，大城市。”夏焰如實回答，他看了看不遠處的馬車，問道，“順路么？”

“不順路，我們要去東邊。”那個粗獷的聲音說道。

“東邊不是在打仗么，你們還去？”夏焰問道。

“打仗這生意也得做啊，不然怎麼生活？”較為沉穩的聲音答道，打量着夏焰說道，“小兄弟，你一個人在這荒郊野外的，太危險了，晚上路不好走，跟我們一起在這歇一晚吧。”

夏焰高興地點了點頭，隨後肚子裏一聲“咕——”的聲音在這寂靜的夜晚顯得格外嘹亮。

“……給！”粗狂的聲音說著，半空中飛來了一個麵包。

夏焰狼吞虎咽地就把這個麵包解決了，在其他人的注視下，他撓了撓腦袋，嘿嘿笑了一聲，不好意思地問：

“還有么？”

……

夏焰很快就跟這些人打成了一片，在聊天的過程中，他得知，這些人是一群商人，他們要去的地方是蒼月的一個邊陲城市，他們在那裏倒貨，賣出霸炎帝國產的美酒，購置一批蒼月帝國的絲綢，隨後返程。

“小兄弟，你一路過來，有啥所見所聞沒？無星之夜最解悶的事情，就是聽聽來自大陸四方的故事了。”那個略帶老態的聲音說道。

於是，夏焰就把霸炎帝國踐踏風鈴草村的事情告訴了他們，但跟心劍士和創世神殿有關的任何事情，他隻字未提。

“霸炎帝國第十三師團撤出正面戰場？”那個較為沉穩的聲音疑惑地說道，“我想這件事一定跟錫安鎮附近那座礦山有關。”

“礦山？”夏焰問道。

“嗯，最近聽說錫安鎮那邊不是很太平，礦山似乎出了什麼事，被帝國軍重重封鎖了起來，外來人員一概不得入內。”

“會是什麼事呢？”

“不知道，但是錫安鎮離這裏不遠，或許小兄弟你經過的時候，可以打聽打聽。如果獲得了什麼驚人的情報，記得把它賣給我們，一定能給你開個好價錢。”

不愧是商人，什麼都能拿來買賣。

“好！”

就此答應下來后，天色已然不早，夏焰再跟他們聊了幾句后，就隨便找了個靠近篝火的地方，打起了瞌睡。他現在身無分文，也就不擔心被人搶劫，除非，那些商人連人都賣，這麼想着，夏焰已抵制不住洶湧襲來的困意。不管怎樣，先睡一覺再說吧。

……

夏焰這一晚做了很多夢，但睜開眼睛，卻難以再想起夢的內容。

天色已經朦朦破曉，夏焰眯起眼睛，看到三個人正跟一名少女起了爭執，而那位年輕的酒鬼還在打着呼嚕。

那名少女穿着一身奇異白袍，模樣與日本動漫里經常出現的巫女服稍有些相似。不過少女身上穿的這種，比夏焰所知的巫女服稍短，上衣像披風，下身是短裙。服裝通體雪白，只在邊角處勾勒出些許紅雲紋樣。上衣還連着一個寬大的帽子，此刻少女的臉頰全部藏在帽子裏，看不清具體容貌。最令人矚目的是，夏焰隱隱瞥見，那名少女的腰間別著一把收在白色木製刀鞘里的長刀，隱隱遮在上衣的下擺中。

“讓開！”少女的話語帶着如堅冰一樣的寒意，讓夏焰一下子清醒過來。

“都說了那邊是魔女的森林，你一個小丫頭片子過去，會被魔女給吃了的。”那個略帶老態的聲音說道，語氣中有着明顯的焦躁。

“我說了讓開。”少女執意前行，聲音冷漠。

“聽我說，進了那片森林的人就沒有活着回來的，我們要去北方，都是繞過森林翻山走的，小姑娘，你這一進去，真的是必死無疑啊。”較為沉穩的聲音苦口婆心地勸道。

“我最後再說一次，讓開！”少女的眼中射出刀尖般的寒芒，把圍着他的三人都嚇了一跳。

“他娘的，讓她去！這小姑娘根本聽不懂人話，她這麼自以為是，就讓她去唄。”粗獷的聲音帶有怒意地說道。

終於，三個人讓開了一條路，眼看着少女緩緩步向北方，消失在樹叢中。

“哎，不知死活的丫頭！”粗獷的聲音夾帶着吐唾沫的聲音罵道。

夏焰從地上起身，扭了扭酸痛的腰背，走到那三人身邊問道：

“怎麼回事？”

“又一個找死的，都跟她說了這片森林進不得，她卻非要進去，年紀輕輕的，可惜了。”略帶老態的聲音說道。

“這片森林，真的這麼危險？”

“可不是？小兄弟你可不能衝動啊，這森林裏住着魔女，可是會吃人的！”粗獷的聲音回道。

“知道了！”夏焰說著，頭也不回地就往少女消失的方向前去，留下三人在原地目瞪口呆。

“哦對了，謝謝你們的麵包，有機會再見的話，我一定會好好還這個人情的。”笑着道別後，夏焰走進了那片森林。

往北延伸的這片森林，兩邊挨着碧綠的山脈。森林夾在兩座大山之間，霧氣縈繞，氣氛神秘而詭異。

夏焰秉着路見妹子必拔刀相助的想法，二話不說就跑進了森林。但是沒走多久，他就迷失了方向。

進入這片森林之後，身邊的霧氣就一直在變得越來越濃密。不消片刻，周圍已經白霧遮天，夏焰的視野範圍內僅能出現幾棵樹木，根本無從辨別方向。

於是，他開始呼喊。因為不知道那名身穿白服的少女叫什麼，所以夏焰也只能瞎喊。他不停地喊着“喂~”“有人嗎？”之類的話，卻始終沒有得到回答。

他愈發感到恐懼。如果身邊只有大霧，他並不會感到害怕。但讓人感到莫名詭異的是，這片森林似乎異常的安靜。沒有小動物的叫聲，也沒有風吹草木的聲響。周圍什麼都沒有，一片死寂。這份寂靜讓夏焰感到惶恐和不安，他覺得森林裏好像隱藏着無數雙看不見的眼睛，正在霧氣中觀察着夏焰的一舉一動。他想起了史蒂芬金的小說《迷霧》，漸漸快被自己的想像力給逼瘋。他盯着霧，感覺霧也在看着他。這時候他想起了那句話，當你凝視深淵的時候，深淵也在凝視着你……

這裏畢竟是異世界，原先世界的常識在這裏並不通用，所以無論會出現什麼妖魔鬼怪，都不稀奇。

即使是像夏焰這麼膽大的人，現在也緊張地有些透不過氣，他不再敢大聲呼喊，連走路都不敢發出聲音。在這寂靜的世界裏，任何聲響都非常得引人注目。

就在這時，他感到自己的肩膀傳來觸感，什麼人或者什麼東西從後面拍了他一下。

夏焰如果是貓的話，這個時候估計已經把全身的毛都豎起來了。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轉身，期間腳已離地三尺，儼然一副被嚇了一“跳”的樣子。他舉起手中的劍，衝著前方大喊道：

“什麼鬼！”

“你才是鬼呢。”沒想到，迎接他的是這樣一句漫不經心的回答。

眼前站着一名少女，穿着像日本巫女服一樣的紅雲紋樣的白袍，腰間別著一把收在木鞘里的刀，就是剛才在見過的女人。

“找到你了。”夏焰鬆了一口氣地說道。

少女皺眉，眯起眼睛打量了夏焰一陣，狐疑地問道：

“你是跟剛剛那幾個人一起的？鬼鬼祟祟地跟着我做什麼？”

“誰鬼鬼祟祟了！我聽他們說這片森林很危險，你一個人進來，我擔心你的安危。”

“擔心我？”

少女冷笑一聲，像是看着稀奇生物一般地盯着夏焰看了好久，然後問道：

“你認識我么？”

“不認識。”夏焰理所當然地說道，他初來乍到這世界，見過的女的只有一個叫芳月的小姐姐和一個叫芳草的蘿莉。

“你都不認識我，就敢一個人闖進這片森林裏來找我？”少女感到好笑地說道，“你也聽到別人是怎麼形容這片森林的了吧？”

“啊~~他們說這是一片進來就不可能活着出去的森林，聽着還沒有實感，進來了才發現這個森林真的有些令人毛骨悚然。”

“你是白痴么？既然知道這片森林有問題，就早點出去啊，沒必要為了救一個陌生人，就把自己的命都搭進去吧？”

少女的話語讓夏焰感到非常的不快，幫助別人卻被當成了傻瓜，這個世界果然跟他以前待的地方不一樣。但是，夏焰做人永遠有一條原則，那就是他自己覺得是對的事情，就一定會堅持到底。

“是啊，我很害怕，害怕地想要逃出去。可是我想到你一個人在這片森林裏，如果沒人幫助的話，可能就會有危險。那怎麼辦呢，我就是沒法放下你這種人不管啊！”

夏焰這句像是賭氣似的話倒是讓少女愣住了，過了一會兒，她笑了出來，笑得前仰後合。

“你……你怎麼了？”夏焰有些發慌，他擔心這個少女是不是被森林裏的妖魔附身，所以精神錯亂了。

笑了一陣之後，少女有些收斂，看着夏焰，像是要好好觀察他一樣，那眼神看得夏焰怪不舒服的。

又過了一會兒，少女搖了搖頭，隨即對夏焰說道：

“不想死的話就快點從這個森林裏出去吧，這片森林確實不太正常。”

“那你呢？”夏焰問道。

“放心吧，我能保護好我自己。”

少女的回答很乾脆，讓人感覺的出她對自己的實力似乎相當自信。但是事到如今，是個男人就沒有打退堂鼓的道理。於是，夏焰伸出一隻手，對少女說道：

“我叫夏焰，我的原則是不會放任身邊遇到危險的女孩子不管，所以，你就讓我跟着你吧。”

少女在那一瞬露出了一個不耐煩的表情。接着，她低頭看了看夏焰伸出的手，不解地問：

“這是什麼？”

與少女

“這個世界的人不會連握手都不知道吧？”夏焰心想道，隨後無奈地收回了那隻手。

“你真是一個奇怪的人，你是霸炎人，還是蒼月人？”少女問道。

嗯……這我該怎麼回答呢，總不能告訴他我是地球人吧。

“我……”就在夏焰想要解釋的時候，他的嘴突然被捂住了。

少女堵住了夏焰的嘴，警惕地環顧四周。夏焰抬眼觀察少女臉色，卻驚訝地不禁吞了一口口水。此時的少女就像換了個人似的，冷徹的目光中充滿了冰寒的殺氣。她漠然地掃視四方，那眼神足以嚇退任何牛鬼蛇神。

被這股緊張的氣氛弄得不知所措的夏焰，也只能悄悄拿起古劍。他意識到，少女似乎在空氣里察覺到了什麼他沒發現的東西。

寂靜的世界，無聲，無息。只有悄然四溢的白霧，如帶有生命的東西，靜靜地向著他們伸出無形的獠牙。

接着，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他們眼前的白霧漸漸向兩旁散去，就像給王者讓道的群臣。而在那中間，一座古堡，突然隱現。毫無預兆，就像是變魔術一樣突然出現在他們的視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