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千鏡之魔女

“咦，你看，這裏有扇門！”夏焰憑藉著他敏銳的觀察力發現，就在那面立於走廊盡頭被他打碎的鏡子後面，居然藏着一扇門。

於是，他走在鈴音的前面推開了門，沒想到居然來到了城堡的外面。

一條石制的廊道建在主廳所在的外館與高層的內館之間，從城堡的外面連接着兩棟建築物。

周圍仍舊可見那遮天的白霧，將內館和周圍的樹林隱藏其中。從這個角度往上望，看不出內館的高度，但是因為已經高過了外館，所以可以確認的是，內館肯定不止兩層樓高。

夏焰與鈴音快步通過廊道，來到了內館之中。一進內館，夏焰就對自己之前的推斷更有自信起來。

因為內館的裝修和設計風格與外館截然不同，無處不透露出一種奢華的氣質。典雅古樸的窗帘，鑲有寶石的精緻蠟燭台，名貴稀木製作的方桌和傢具……任誰都看得出，這裏應該就是主人居住的地方沒錯。

“你猜對了。”鈴音語氣中帶有誇獎意味地說道。

“才不是靠猜的。”夏焰回嘴道。

內館雖然高，但是房間卻比外館少了很多，中間一個螺旋階梯直通頂層。抬頭望去，少說也有七層樓那麼高。

“現在，我們可以採取地毯式搜索了，看看這家的主人到底躲在哪裏。”夏焰說道。

鈴音點了點頭，兩人先是進了一層左側的房間，發現是個廣闊的書房。房間裏放了足足十幾排兩人高的書架，書架上擺滿了各種書本和典籍。

略微搜索過後，發現這裏沒人，於是兩人就想要離開。這時，夏焰發現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裏，擺着一副白銀色的鎧甲。鎧甲被小心地穿戴在一個人形木架上，就像是一個透明人在穿着它一樣。

“這副鎧甲，不就是門口那個畫像中的女人所穿的鎧甲么？”夏焰的記憶力卓群，看了一眼已然回憶起來。

“恩，就是你盯了很久的那個美女身上的鎧甲吧。”鈴音冷漠地回道。

“這應該是城堡主人的東西吧。”夏焰隨手摸了摸鎧甲，驚訝地說道，“上面竟然沒有一點灰塵，看來是有人細心地在保養它。”

“你小心點，說不定那個鎧甲馬上就會活過來，然後襲擊你哦。”鈴音突然不懷好意地說道。

“別嚇我。”夏焰吞了口口水，看着鎧甲，不禁後退了兩歩。

“小心！”突然，鈴音大聲提醒道。

夏焰猛然回頭，在他面前，竟然出現了另一個自己。

又是一面鏡子，鏡子裏的自己正擺出邪惡的笑容，雙眼放出紅光。

“哐當！”一聲，鏡子赫然在夏焰的眼前碎裂，原來是鈴音一腳將它給踹碎了。

“小心點，這個城主不知道為什麼，好像特別喜歡在家裏放鏡子。看到鏡子，就把它像這樣砸碎，我想就不會有什麼事了。”鈴音說的沒錯，果然鏡子碎裂后，就沒有黑色的影子鑽出來了。

夏焰驚魂未定地喘了口氣，他現在手中沒有武器，之前的那把古劍化成光點消失了，自己又喚不出劍，再遇到危險還真的是凶多吉少了。

他們繼續前進，在一樓的另一側發現了點心室，二樓是鋼琴房和花房，三樓是娛樂室和卧室，但是主人並不在裏面。

就像鈴音說的，在每一間房裏，都擺着各式各樣的鏡子。每當看到鏡子，兩人就將其打碎，這一路上倒是沒再遇到什麼危險。

他們越登越高，終於來到了最後一個房間，似乎通往天台。

“全部的房間都搜索過了，這應該是最後的可能性了。”夏焰篤定地說道。

“沒準這個城堡的主人出去溜達了，我們只是在這裏瞎轉悠。”鈴音用沒有起伏的語調說道。

“你還真喜歡給人潑冷水啊……”夏焰無奈道，隨即打開了最後這扇門。

“！！”

兩人都感到一陣震驚，因為天台上真的有人！

那是一個雙眼矇著紗布的女人，身上披着殘損破舊的紫色連衣裙，冷冷地面對着兩個來訪的客人。雙腳不沾地地漂浮在空中，腰間的薄紗絲帶隨風飄揚。

“找到了！”夏焰興奮地說道，“你就是這片森林裏的魔女吧，聽說你殺了很多人，為什麼要這麼做？”

魔女沉默了片刻，用幽魂般的聲音回答道：

“他們打擾了我的主人，所以是他們自己找死。”

冷冰冰的語調不帶任何感情，那不是人能發出的聲音。

“你的主人？”夏焰疑惑道。

提到主人，魔女身上瞬間散發出冰寒的殺氣，說道：

“主人她在此長眠，任何人都不允許來打擾，接近者死！”

地面上突然出現了很多黑色的漩渦，像沼澤一樣，似乎連接着另一個次元。

夏焰的腳下也冒出了一個漩渦，他想要避開，但漩渦中突然伸出幾隻黑色乾枯的手臂，緊緊抓住夏焰的腳踝，想要將他拖入其中。

夏焰此刻手無寸鐵，自保能力不足，他回憶着之前鈴音教他的喚劍步驟，想要再次召喚出那把光之劍。但是，回應他的只是一片虛無。

突然，一道湛藍色的光芒一閃而過，抓住夏焰的那些黑影被盡數斬斷，化為升騰的黑霧在空氣里快速地分解為塵埃。

夏焰定睛一看，鈴音手中居然多了一把藍色刀柄，質地看上去冷若寒魄的刀。夏焰朝鈴音的腰間看去，那把木製刀鞘的刀並未出鞘，這把藍色刀柄的刀就像是憑空出現在鈴音的手裏一樣。

夏焰感到腳踝一陣寒冷，低頭看去，發現自己的腳邊居然結冰了！

地面上留着一道冰晶的軌跡，似乎就是鈴音用那把藍色刀柄的刀斬擊后留下的痕迹。

那把刀在鈴音的手裏，泛着湛藍色的寒光。刀刃苦寒，竟在空氣中結出冰花，如飛塵般纏繞在刀體四周。

“你……是心劍士？”夏焰很快就得出了這個結論，這把刀並不是憑空出現的，而是鈴音幻化出來的。

“所以咯，我早說過，我能保護好我自己。”鈴音衝著夏焰笑道。

怪不得她一個人就敢進這森林，原來是因為她是心劍士啊。

夏焰總算明白過來。

鈴音把帽子摘下，一直被其隱藏在寬大兜帽里的面容終於徹底地曝於人前。精緻的五官堪稱完美，光滑的肌膚潔白勝雪，在原先世界裏沒少見過美女的夏焰此時也被那驚為天人的容貌深深地震撼到了，如果放到原先世界，這也是數一數二的盛世美顏啊。

“好了，既然讓我拔出了這把‘殘雪’，你就別想活着離開了，魔女。”鈴音目光一凜，殺氣突然暴漲。夏焰此時還沒有意識到，有着那種寒度眼神的人絕不會是普通人，因為那是殺人者的眼神。

夏焰站在鈴音的身邊，看着她手中那把幻化出來的武器。

水藍色的刀柄做工精緻，泛着湛藍色光波的刀身透着絲絲寒氣。空氣中隱隱有冰花浮起，飄落，它們圍繞在鈴音的武器周圍，像跳舞的妖精。

將武器直接幻化出來，那是心劍士的能力。

鈴音自己的腰間就別著一把木製刀鞘的武器，但是她並沒有用。她憑空召喚出另一把武器，顯然這才是她與之結定契約的武器，平常作為心劍保存在她的身體裏。

於是，夏焰不禁好奇。既然鈴音本身已經是心劍士，那又為何要隨身攜帶着另一把刀呢？

夏焰朝她的腰間看去，從木製刀鞘的長度來推測，那應該是一把刀身在70公分左右的長刀。刀柄和刀鐔被一些描畫著奇形怪狀符文的紙纏住了，就像是封印一樣，看樣子是有人不想讓別人拔出這把刀來……

就在夏焰還在觀察和琢磨的時候，魔女的下一波攻擊又來了。她見鈴音幻化出那把武器后，怒氣更盛，場上所有漩渦全部轉移到她的腳下，合成了一個更為巨大的漩渦。

漩渦中伸出數量嚇人的黑色枯手，如死亡之花綻放。它們扭曲着關節，彼此纏繞，最後竟組合成了一個有着三人之高的巨人之臂。

漆黑的巨臂朝着鈴音襲來，那張開的五指之間儼然是一片吞噬萬物的深淵。

夏焰看着那瘋狂撲向自己的黑色巨手，雙腿漸漸支撐不住身體。他想跑，但是看到站在自己前方的鈴音卻仍然紋絲不動地站在那裏，他簡直要瘋了。

“快跑啊！”夏焰喊道。

但是鈴音根本充耳不聞，她淡漠地看着眼前的黑色巨物，朱唇微啟，默念道：

“神速！”

鈴音突然消失了！

原地只留下一個肉眼依稀可辨的殘影，她的本尊竟然在一瞬間出現在魔女的後方。

夏焰一時獃滯了，但他發現黑色巨手並沒有停止前進的趨勢，正以飛快的速度朝自己撲來，所以他立刻清醒過來並躍至一旁，驚險地躲過了黑手的攻擊。在跳躍中，他用視角餘光瞥見，鈴音正俯身立於魔女的正後方，收刀於後腰處。接着，那把刀如出鞘的猛龍，勢如破竹地斬向魔女的後背。

“！！”魔女大感意外，顯然鈴音的速度讓她措手不及。

一道白華閃過，魔女雖然想用轉身來迴避斬擊，但冰藍色的刀弧還是劃過了她的腰部。但是，讓夏焰意外的是，從傷口處拋灑出來的並不是紅色的血液，而是黑色的霧狀氣體。

魔女受傷以後，驚恐地尖叫一聲，然後竟然像影子一樣縮到了她腳下的漩渦里，接着，整個漩渦慢慢聚攏，並消失不見了。

“這傢伙，到底是什麼東西？”夏焰接連看到一些令他無法解釋的現象，已經不敢把對手當人看了。

“是劍靈。”鈴音用淡漠的聲音答道。

“劍靈？這傢伙是個武器么？”夏焰問道。

“準確地說，是劍靈化身而成的邪祟。恩，應該是一把失去主人的武器吧。”鈴音握着刀，眼神警惕地在四下環顧，她並不認為剛才那一記攻擊就能把對手消滅掉。

果然，天台的地板開始震動，組成地板的石塊隨着搖晃漸漸鬆動。

“不好！”鈴音已然察覺到了危險。

就在下一刻，天台的地面整個粉碎，夏焰和鈴音一起隨着石塊陷落。

突如其來的失重感讓夏焰感到一陣徹骨的惡寒，他在空中往下一瞥，發現自己正急速從三十幾米高的地方向地面墜落。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極度的緊張條件下產生了幻覺，恍惚中，夏焰似乎看到一個白色的倩影，把那些跟他們以相同速度墜落的石板當作踏腳點，來回跳躍來到了夏焰身邊，然後一把抓住后領把他拎了過去。喉嚨一陣受力，夏焰痛苦地快要窒息，但沒過一會兒，伴隨着後背突然頂到一個平面的觸感，下墜感霎時停止，夏焰的呼吸再度順暢。緊接着，他感受到的是肌膚大面積的酸痛感，以及骨骼似乎都崩裂的錯覺。

夏焰向周圍看去，發現他跌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這是一個如大廳般寬敞的空間，不過整個房間空蕩蕩的，只是在牆壁上裝滿了一面面的鏡子，每一面鏡子之間架着一個蠟燭台，微弱的燭光在無數鏡子的反射下，如漫天繁星。

夏焰撐着身邊的石塊站起，抬頭看去，發現能夠直接望到天空。看來，他們似乎直接從天頂掉到了地下室，因為透過上一層的殘壁，他還能看到那個巨型螺旋階梯的底盤。

周圍都是殘缺的石塊碎屑，連石頭都撞得支離破碎，夏焰感到自己還能活着真是個奇迹。他向四周看去，不久就發現了那個白衣少女的身影。

鈴音就不像夏焰這麼狼狽，她就像根本沒動過似地站在房間的正中央，用冷冽的眼神看着包圍着她的那數十面鏡子。

地下室的燭火無風自動，鏡子裏突然出現了詭異的影子。

夏焰看到有東西在動，轉過頭去，卻只看到衣角的碎布，倒映在一面鏡子之中，向一邊劃去，又消失不見。有什麼東西正在鏡子裏穿梭，如幽魂一般。

夏焰緊張地咽了口口水，整個房間的牆壁上都是鏡子，前方，左右，身後，如果有什麼東西正埋伏在鏡子裏的話，那個東西一定佔據了絕對優勢，因為夏焰根本不知道它會從哪面鏡子裏穿出來對他們進行攻擊。何況，現在夏焰手無寸鐵，連防身的能力都沒有，於是，他再次向鈴音的腰間看去，看着那把藏在木製刀鞘里的長刀。

鈴音也全神貫注地警戒着周遭。她並沒有像夏焰那般將腦袋轉來轉去，而只是站在原地，用眼角的餘光去注意周圍的動靜。雖然她背後沒有長眼睛，但那裏有夏焰站着。

“別慌，你就留意好我背後的那幾面鏡子就好了，其他的我來盯好。”鈴音冷靜地說道。

“說得倒容易，你倒是給我把劍啊。”夏焰在內心中不禁如此吼道。他留意鈴音的後方，可萬一有什麼情況，自己唯一的應對方法也就只有兩種：大喊救命和轉身逃跑。

夏焰感覺到冷汗從自己的鬢角流下，再從下巴滴落。他不敢亂動，眼睛死死地盯着那幾面鏡子。他不時看到一個影子在鏡子裏隱現，但因為速度太快，所以視線只能捕捉到它的一角。

世界一片死寂，燭火如妖光搖曳。

突然，影子停止了穿梭，燭火不再搖曳，但夏焰的後背卻突然升起一股涼意。

一道如怨魂般的尖叫聲突然響起，夏焰忍不住回頭，看到之前的那個魔女從一面鏡子裏穿了出來。她的指甲修長如老樹的枯枝，枯瘦的面容如乾柴一般。此時，蒙住她眼睛的那塊白紗已消失不見，她沒有眼白，眼球通體黑色，其中似乎鎖着無盡幽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