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回
不愧是人送外號‘西情聖’的小長老，這一番回絕的話下來叫我和蜜兒聽得是一愣一愣的，馬上徒生了強烈的負罪感，心裏甚至已經在打退堂鼓了。
可我腦子卻在此時無端憶起幼時躲在殿簾里偷看朝會的畫面：
身着淺墨衣袍的珊珀，公然在大殿頂撞主位上端坐的父尊。那時候的他，雙目猩紅，整個人似乎正處於暴走邊緣。
而就在那不經意側首短短一瞬，他餘光猝然瞥見躲在帘子裏的我。
對於剛到便被人發現，我有些不爽。可我更怕被父尊逮個正着，遂從簾里微微探出腦袋，沖他做了個鬼臉，趕緊溜之大吉。
隨即思緒馬上因這回憶清明起來，沒膽？若真是如此，能公然於大殿當著眾人之面同父尊對峙？
而且他是第一個敢如此頂撞父尊，這些年還過得如此瀟洒之人。當然了，我列外。
“要不？你再考慮考慮唄！”
我過去抓住他的彩袖撒嬌軟語。
“對啊！此事於晚輩倒沒甚所謂，可公主肩負靈界之稷，萬不能出一丁點差池！您身為靈界一方長老，難道要坐視不理？況且若論封印之術，靈界您若稱二，誰敢稱一！以您的實力，真要於施印時摻點水分，旁人未必能查出，出了界后誰人知曉？！”
蜜兒亦抓住他另一隻彩袖哀求。
“停，打住！此事沒有商量的餘地。”他施力扯回彩袖，斬釘截鐵。繼而又蹙起眉頭，“你二人為何不直接去向尊主請求？”
我站直身子，一時快口憤言：“這不廢話嗎！若是請求有用還用得着來找你？！”
他愣了一瞬，后故作痛心疾首狀，“韻兒還是一如既往的暴脾氣呢！只是現下你可是在求人辦事，言語要溫柔…”
我白了他一眼，一屁股坐到桌邊圓凳上，二郎腿蹺得老高老高，“若是我溫柔相求，你會應下嗎？”
他馬上用彩袖掩唇，淺聲嬌笑，“不會！”
我給自己倒了杯茶，又白了他一眼，“那不就行了！”
既然軟的不行那還費什麼力氣，看來，唯有使出殺手鐧了。
悠然長嘆一聲后，我望向蜜兒，眼神示意她先出去。
“公主……”她欲言又止，眼神迷惑，立在原地並未動作。
我見狀，將手中茶杯朝木几上一磕，帶了幾分肅言，與她正色道：“出去等着，還記得來時我說過的話么？”
她怔了怔，不再多言，轉而一拱手退了出去，還順帶關上了房門。
隨即，我轉首笑眯眯的盯着珊珀。
他見狀，手忙腳亂地攏了攏衣襟，面上一副提心弔膽，“我可還是個純情處男哦！韻兒你要是敢亂來我就…我就勉為其難從了！”
我黑了黑臉，從乾里掏出一幅畫卷，“只要你肯應下，它便是你的了。”
說罷，我又打諢道：“父尊那裏我相信你這個‘純情老處男’會有辦法搞定！”
“喲，韻兒還當真是有自信呢！”
我並未回他，心照不宣的把畫卷橫軸一攤，讓畫面上的銀衣女子展露，而後側首好整以暇看着他。
看到畫中之人，他瞬間斂起笑意，眼中晦暗不明，萬千愁緒一時間展露無餘，與適才那不正經嬉皮笑臉的模樣全然不同，以至於叫人分不清到底哪一面才是真實的他。
片刻后，他收起眷戀的目光，轉而定定望向我肅穆詢問：“此畫是從何處尋來的？”
我訕訕一笑，“無需在意這些小節，就問你答不答應，嗯？”
這畫卷正是上回於紫雲宮中暗門裏所見的那一幅，來時我特意到舒芳宮用‘以睹為思’為由把畫給誆了過來。
不，確切來說亦不算誆，因為的確是睹物思人，只不過睹物思人的不是我，而是珊珀。
他並未馬上應我，稍稍閉目靜默，像是在思考。
我倒也不急，把畫攤在木几上，坐下支了下巴興緻勃勃的盯着他。
豈料，他這一靜就是好久，就在我撐着下巴昏昏欲睡時，他突然睜開雙眼脫口一笑，“好，我答應韻兒。”
我一驚，下巴直直磕到桌角上。
他起身作高深狀抖了抖衣袖負手而立，“只是我不得不在這裏多提醒韻兒一句，定數之事，旁力無論作何努力，最後的結果都是一樣的。”
我捂着下巴起身，驚喜之餘又有狐疑稍縱即逝，“莫非，父尊他們有事瞞着我和蜜兒？你是知曉啥內幕故出此言？”
他嘴角一彎，“非也，非也！只是此乃天意，不可多言。”
我將他上下一瞄，幾分懷疑幾分關切，“你這樣雲裏霧裏，叫人好生不習慣，莫不是被龜夫子給上身了！”
似乎是被我一語驚醒，他用手掩唇嬌羞一笑，“呵呵…瞧韻兒可真會說笑……”
我立在原地怔了怔，又暗自咂舌，這畫風委實是變得快了些！
之後，我低頭望着木几上的畫中之人，半晌悠悠開口：“此畫卷你定要好生保管。”
“韻兒對此倒是大方，只是不知道尊主若知曉會作何感想？”珊珀凝視着畫中之人，眼眸微沉，語氣略帶佻儻之意。
我聞他一言，驟然收回目光，淺聲笑道：“怎麼樣？我夠仗義吧！為了你胳膊肘盡往外拐了，以你我這鐵關係，這謝禮就不必了哈！只要答應的事記着多上心便足矣！”
“為了我……？”珊珀身形俯晃了一下，突地笑出了聲，“如此說來，倒是多虧了韻兒。”
我過去欣慰拍了拍其肩膀，“這是自然！”隨即嘴角一揚，貼近他耳朵賤兮兮輕聲道：“早就知道你喜歡我母尊，只是可惜她看上的是我父尊。你單相思倒是無妨，我作為朋友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哈！畢竟像我母尊那般人，不多幾個愛慕者面上簡直無光！”
“不過，當時你也算是靈界風靡一時的人物，聽聞多少黃花閨男閨女都被你迷得神魂顛倒，還稱呼你為‘西情聖’，嘖嘖嘖！也不知是哪路人才，能想到一個這樣貼合你氣質的外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