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7好戲開場
怎麼會忘了當初為什麼來到這兒?
年前長年駐紮在西涼之地的契丹族突然進犯,自西涼一路東進,連奪數城,以夜襲巧進為奇直指京都。
當時朝局形式緊迫並非一朝一夕。
自從父皇母后崩逝后,皇叔篡位把持朝政,另立國號明安,史官記錄為明安元年。而明安帝最為奇怪之處在於,在其掌朝之初風聲鶴唳草木皆兵,眾人直道他與先皇先後之死脫不開身,一時人議沸騰。可他非但不曾效仿先皇的寬厚仁德,反而大興土木,修宮建殿,寢宮極其奢靡浪費,一時朝臣百姓怨聲哀道。
除了這些,這位新皇帝對自己的親侄,也就是自己這位血脈純正的王朝遺孤的態度也模糊不明。
按照常理而言,自己是軒轅血脈最為正統的皇室嫡孫,也是他皇位的最大絆腳石。
新帝不仁,朝臣百姓苦不堪言,而先皇在位則主張仁政,輕徭役,免賦稅,休養生息。如此一對比,自然會有人動了光復前朝之心,而自己就是名正言順推翻新君的最好借口。
以清君側,光復前朝為名,自然會有人蠢蠢欲動。
至此,顧南衣非常不解,為什麼明安帝會容忍自己的存在,甚至步步放縱,默許無視自己暗中的一切盤算手段。
他也不是聖人,總有些頑固的老臣,他們並不在意龍椅上坐着的人到底是誰,他們所謂的忠君,忠的不過是那座冰冷的龍椅,和椅子上那個被冠上珠翠遮的看不清神情的人。
面對這樣的人,威逼無用,利用不行,那就只能讓他們去死了。
潛龍衛出手自然不漏痕迹,不過半月時間,朝上頑固黨消失大半。
有半夜回府時不幸碰到山賊殞命的,有在家舊疾突發患病的,也有突然想開要告老還鄉的。
面對大批老臣的異常,明安帝即便在昏庸奢靡,又怎麼可能毫無察覺。
顧南衣是故意的,如此這般不過是想看明安帝如何應對罷了,隔岸觀火無用,只有引誘對方出手,才能於細節中窺探用意,進而掌握先機。
不過讓他意外的是,明安帝毫無動作,似乎並不打算追究這些人的死因,甚至縱容自己壟斷朝堂,提拔親信的放肆之舉。
今日在河岸旁下命令的白髮老人是自幼時起便教導自己的太傅,即三公之首太子太傅。
太傅是孟氏第五代傳承者,書香門第,三歲識文,五歲念字,八歲作詩。名孟崢,明明是個善於謀略心機的文人策士,卻取了個鐵骨錚錚的名字。
他是自己父皇與沈念安父親的御用先生,深受賞識。
因着契丹進犯一事,顧南衣想要強回明安帝手中的兵權,因此主動請纓,立下軍令狀帶兵出征。
這一仗贏得屬實不易,糧草供應不上,士兵們衣食不足,無力抗爭。
更要命的是說好的救援也遲遲不到。
他無法,只得許諾,有氣魄突圍戰勝者,以官職相封。
更是身先士卒,僅帶着心甘情願拼一把的二百人趁夜突圍,身中數刀數劍,連夜向鄰近縣城求救,這才救了被圍堵在土坳中那些苦難的士兵一條命。
這些蹊蹺的情況他自然知道來自誰的授意,只不過他沒有想到明安帝的膽子那麼大,敢在自己得勝而還的時候下手。
顧南衣孤立無援,皇帝的封殺堵截過於嚴重,為了保護自己手中的兵符,他不敢冒昧回京,更是遭到了殺手的致命追殺。也就是那時,他受傷流落街頭被慕涵所救,從此便藏身於追月樓中暫避風頭,以待來日。
在與暗衛取得聯繫后,顧南衣就收到了沈念安傳來的消息,所以當日鳳卿塵與慕涵的話他聽得一清二楚,來這裏也自然是有利可圖。
回紇此舉背後的挑唆者正是太傅,他想藉機一石三鳥,從而為自己爭得一席之地,屆時自立為帝,又有兵權在手,自是東風皆備。
他也知道鳳國攝政王絕非草包之輩,因此他特意前來,只為確保萬無一失。
那天自己的確是去為慕涵買叫花雞了,只不過在回來的路上有人突然出來攔住自己。
來者不報姓名,只顧出招。
他也不是脾氣好的人,自然出手即是殺招,為此不經意間便將血跡粘在袖上。
就在他思考來者何人時,看到那些人熟悉的招式,他便想到會是太傅。
而太傅見到他時說的第一句話卻是,
“我希望你能夠親手殺了鳳卿塵。”
鳳卿塵的命他不在乎,但是慕涵的感受不能不顧。
他已經藏了很多秘密了,他不想失去那個會對他笑,會為他挑面具,帶他賞花燈的女孩。
看見慕涵二人從山洞出來的那一刻,他真的很憤怒。
憤怒中帶着只有他自己知道的緊張與嫉妒。
疆場上馬革裹屍,朝堂上刀光劍影,這些他都不怕。可是他害怕慕涵的選擇,他擔心自己在她心中的分量,也擔心自己在她心中是否與鳳卿塵有一較的地位。
而此時與慕涵跑了不過數十步的鳳卿塵耳力極佳,看見小溪水面上皺起一圈淡淡的波紋,又瞥了一眼身邊人難看的臉色,語氣戲謔地說道:
“別著急了,人來齊了,好戲也要開場了。”
身後的黑衣人速度極快,幾秒之間水花閃過,便將二人圍在中間。
看着對方來勢洶洶的模樣,又看了眼身邊蒼白卻悠閑自得正在搖扇子的鳳卿塵,慕涵無奈地勾唇,長鞭一甩將鳳卿塵護在身後。
人影憧憧間,慕涵越過黑壓壓的人群,一眼就看到了人群後面那個一身玄衣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