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六章:你其實並非誠孝皇后所出
“倘若當年你二哥挺了過來,你母后也不至於走的那麼急促。”
朱高煦雙目滿含淚水說道。
乾熙二十年二月初太子朱瞻域病逝后,皇后李瑤就變得沉默寡言、茶飯不思,經常精神恍忽,聲稱見到了朱瞻域,最終在同年十月鬱鬱而終,朱高煦為其上謚號曰誠孝皇后,史稱誠孝武皇后。
“爹,兒仍有一事不明。”
朱瞻堂猶豫片刻后,還是忍不住說道:“懇求爹能為兒解惑,好教兒。”
用“說教教人”,磨破嘴皮子也不行,但“事教人”一次就行。
對朱瞻堂而言,他能成為太子,毫無疑問的屬於事教人。
當年他被冊立為太子,實在是過於順利,至少表面上如此。
但他心裏清楚,這件事絕對不會那麼簡單。
畢竟,朱高煦在乾熙二十年連喪兩孫一子一妻,遭受的精神打擊不可謂不大。
而當時朱瞻域薨逝后,他的三個早就成年的嫡親弟弟,包括當時還是美王的朱瞻堂,都在京城。
彼時,朱高煦無心政務,將諸事托於內閣,朝堂卻沒有上演三子奪嫡的大戲,可見其中必有緣由。
“你是想問我,當年立你為儲君的事太過順利,是否另有隱情?”
朱高煦早已洞察朱瞻堂的心思,瞅着對方的雙眼問道。
朱瞻堂沉默無言,只是恭敬的點了點頭。
朱高煦見狀,拍了拍朱瞻堂攙扶他左臂的手背,嘆息道:“兒啊,若非你老子我的身體與心理素質皆過硬,恐怕早就乘龍賓天了。那時的形勢,容不得我半點遲疑,遲則生變啊!”
他頓了頓,抬起頭望着襄武太子朱瞻域的神像,回憶道:“其實,後來讓你做儲君,既是我的意思,也是你二哥生前的意思。”
朱瞻堂身居高位多年,養氣功夫深厚,早就能做到喜怒不形於色,可即便如此,眼下聽了朱高煦這番話,也是震驚的張大了嘴巴,直到數息之後才恢復常態。
“你二哥曾讓我答應他,若他不幸早逝,那麼我必須選你做皇位繼承人,否則他死不瞑目。”
朱高煦想起傷心的往事,淚水悄然從眼角滑落,慢悠悠說道。
“你二哥早就覺察到祁欽並非善類,而祁錚性格軟弱,至於祁錫雖然乖巧,但畢竟年幼。”
“你六哥沉醉文學,痴迷書畫,無心國事,卻又克己復禮,嚴格奉行一夫一妻之道,絕不納妾,膝下只有兩子兩女,就藩建國多年,治下也只有區區一府兩縣之地。所以,你六哥既非守成之君,又非開拓之主,僅僅中人之姿。”
“你十三弟雖然心胸寬廣,唯才是舉,但他剛愎自用,好大喜功,非明君之象。”
“用你二哥的話說,你六哥有點像宋徽宗,而你的十三弟則類似楊廣。”
朱高煦頓了頓,把目光從襄武太子朱瞻域的神像上收回,轉而看向朱瞻堂道:“你不一樣,你只用了六七年的時間,就把美王國打造成了坐擁六十餘萬人口的沃洲第一強藩。”
“大明的未來,能走多遠,要看兩條腿能撐到什麼時候。一條腿是神洲本土,另一條腿則是海外諸藩。本土若不想將來被某一強藩取代,就必須努力發展,強國富民,而海外諸藩也不會甘心一直受制於本土。”
“治大國若烹小鮮,你能治理好美王國,自然也就能治理好煌煌大明。你身負開拓與守成之君的氣象,將來的成就或許不在我之下。”
“爹,六哥當年為何自願放棄皇位繼承權?”
朱瞻堂聽到現在,心中仍有很多疑惑,他見朱高煦還有說話的興緻,便試探着提了一個問道。
根據《皇明祖訓》的規定:“那些本身有資格繼承皇位,但卻自願放棄繼承權,或因違法而被貶為庶民者,或天生有疾者,不享有皇位繼承權。”
越王朱瞻城雖然按齒序是朱高煦的第六子,但他同時也是嫡次子,屬於皇位繼承第一序列“嫡子嫡孫”里的“嫡子”。
假如太子朱瞻域薨逝后,朱高煦一直不冊立太子,那麼將來朱高煦駕崩后,按《皇明祖訓》中“凡大行皇帝駕崩,朝無儲君,須立嫡子嫡孫中已加冠且年齡最長者為皇太子或皇太孫”的這一規定,越王朱瞻城身為乾熙皇帝嫡次子,朝臣們就該遵從《皇明祖訓》擁立朱瞻城為新皇。
然而,一旦越王朱瞻城在朝堂上公然宣佈放棄皇位繼承權,那麼將來按順序就該朱高煦的嫡三子美王朱瞻堂繼位。
“你六哥是為了給你讓位啊!”
朱高煦解釋道:“當時儲君未定,我讓你們住在宗王坊,不準任何朝臣去拜見你們,就是為了避免你六哥被人蠱惑。”
“後來經過我的一番勸說,讓他放棄了對皇位的念想。他心中雖有一絲不甘,但他本來就志不在皇位,而且他也有自知之明。”
朱瞻堂聽到這裏,心中驚訝不已,暗忖道:“原來是爹勸六哥放棄了皇位。”
當年朱高煦為了能讓朱瞻堂繼任太子之位,可謂煞費苦心,布了一局又一局。
在他下令朱瞻堂兄弟三人暫居宗王坊,無詔不得入朝期間,卻偏偏微服出巡,與喬裝打扮的袁彬、樊忠等護衛偽裝成送菜送水的一群農夫進入了越王府。
朱高煦之所以要隱瞞行蹤,就是不希望他單獨會見越王的舉動讓滿朝文武誤會。
畢竟,若當時滿朝文武得知朱高煦私自見了越王,很難不會以為皇帝要立越王為太子。
說服越王朱瞻城的次日,朱高煦就下詔讓美王、越王、夏王入朝。
就在這一天的朝堂上,越王朱瞻城公然宣佈放棄皇位繼承權,給出的理由是他志在文學書畫之道,建國十餘年治下百姓仍貧困交加,難堪大任。
群臣大驚之時,朱高煦竟然順水推舟的答應了朱瞻城的請求。
不僅如此,朱高煦還緊跟着下達了兩道令旨。
一是讓吏部選拔能臣幹吏輔政越王治理封國,讓越國百姓擺脫貧困,二是讓禮部派遣官員將大本堂的藏書各抄錄一份送去越王國。
在當時,朝臣中的大多數人都認為這兩道令旨,是乾熙皇帝朱高煦對越王朱瞻城的補償。
只有少數人通過朱高煦後面的舉動,才推測到這或許是朱高煦與朱瞻城的交易。
因為後面朱高煦表示既然越王無意皇位,那就按祖訓的相關規定,將來當由美王朱瞻堂繼承皇位,而且為了確保美王日後繼位萬無一失,他決定現在就立美王為太子,這樣以後美王繼位,就更加名正言順了。
乾熙二十一年四月初二,美王朱瞻堂受封為皇太子。
初八日,襄武太子朱瞻域之子朱祁錫以冊封親王之禮,受封為雍郡王,在宗王坊的王府規格同親王。
十六日,朱高煦下詔移靖江郡王朱左敬、吳郡王朱允熞於澳洲東海岸,建立郡王封國,位同一省,與大明親王國同級別。
朱高煦冊封朱祁錫為雍郡王不久后,便下旨移朱左敬、朱允熞於澳洲東海岸建立郡王封國,位同一省。
他此舉意義明顯,靖江郡王朱左敬是太祖高皇帝同胞長兄的後人,吳郡王朱允熞是太宗文皇帝同胞長兄的後人,兩人如今出海建立大明郡王國,與親王規格一樣,將來朝廷把雍郡王朱祁錫封到海外也就順理成章了。
到時候,朱高煦再把之前襄武太子朱瞻域的死忠,一併封給朱祁錫做文臣武將,如此這些人對朱瞻堂的威脅就會微乎其微。
一朝天子一朝臣,是血的教訓。
朱高煦不可能不提前佈置。
包括他在乾熙二十一年三月,追封已故孝端淑貴妃權書瑩為皇后,也是為朱瞻堂掃除潛在的威脅。
“堂兒,你其實並非誠孝皇后所出,這裏面另有隱情。”
朱高煦沉默許久后,忽然沉聲說了一句在朱瞻堂聽來,彷彿晴天霹靂般的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