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探宮 上
喬不知早就收拾好了院落等着,卻沒想到來了這麼多人,一方小院立刻擁擠起來,喬不知一時不知如何安排。
秦悠厚着臉皮要求與喬夕同住,喬不知自然同意,“本來老爺也是要將小姐許給秦公子的,再說有公子在,小姐更加安全。”
喬夕白一眼喬不知,“你是何時被他收買的?”
“秦公子對喬家上下存着大恩,喬家無以為報……”
“只能賣了你家小姐抵債?”喬夕反問。
孑智八卦的心又開始蠢蠢欲動,“我說秦公子欠了什麼債要用那麼貴重的東西去抵,原來欠的是個喬家女婿。”
秦悠不耐煩的拉着喬夕進了屋,也不管喬夕願不願意,將門一閂,把自己扔在床上便呼呼大睡,這幾日的馬車顛的他五臟六腑都快移了位,此時只想圖個安生。喬夕本想罵他,又看着他一臉慘白確實有些可憐,心就軟了下來。站在床邊糾結了半刻,想到再過幾日也許就身首異處,也無所謂什麼清譽云云,不如隨了自己的心愿,偷得幾日心悅,也算是不枉此生。於是把心一橫也躺在床上,扯了些被子蓋上,轉頭看着秦悠近在咫尺的熟睡的臉笑了起來,分明是少女思春的甜蜜模樣。這模樣被睜開眼睛的秦悠全看在眼裏,忍不住打趣,“臉這麼紅,可是對我打了什麼壞主意?”
喬夕嚇了一跳,掀起被子想要逃跑,被秦悠一把抓住,一個趔趄又摔進他懷裏,秦悠將她的腦袋按在自己胸前,輕撫着她的頭道,“紅塵萬丈皆是苦,浮生偷得半日閑,安心睡吧!”這話說到了喬夕心坎里,似乎一切就該是這樣自然而然,喬夕向他懷裏又靠了靠,安心的閉上眼睛睡去了。
這一夜是許久未曾有過的安眠,再醒來,秦悠正端了可口的小食進來,溫暖的晨光曬在喬夕臉上,她那樣突兀的感到自己的心微微一顫,十幾年來,從沒有任何一個時刻讓她如此清晰的察覺到活着竟如此珍貴,忽然眼眶就濕潤了起來,一滴淚順着眼眶滑下來,立刻鑽進枕頭裏不見了,當初視死如歸的意志,在此刻被一絲突如其來的戀戀不捨動搖了。
是夜,秦悠與玄暮孑智動身入宮,三人剛穿過宮牆,迎面便遇上沈千塵鐵面無私的臉,“師傅,身為天帝你如此枉顧天規,叫我以後如何執法?”
“叫你看着喬夕,你跟着我倆作甚!”秦悠有些抓狂,恨不得一棒子將他敲暈扔的越遠越好。
“我就知道你們會這樣!”沈千塵自己倒覺得滿腹委屈。
“敢問沈司律是如何進來的?”玄暮永遠不溫不火。
“當然是用穿牆術……”說到此沈千塵自己也覺得有些不妥,又解釋道,“徒兒是在執法。”
“我們是在盡分內之責,若在宮內當真遇到惡靈,難道要讓它吃掉不成?”孑智小聲咕噥道。
沈千塵覺得有道理,但仙規明明白白寫着,這讓他很是糾結。
“你替為師好好思量思量,是不是該把仙規改一改,若是改,改成什麼樣子比較合適?”玄暮輕拍沈千塵的肩,見他乖巧點頭並陷入沉思,拉着二人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你怎麼能教出這樣的傻徒弟?”看到玄暮忽悠自己親徒弟,秦悠立刻釋然了之前對沈千塵的種種愧疚。
“法者無私,剛正不阿。天界百仙,能堪此重任者非沈千塵莫屬。”
“我勸師兄快放過這孩子吧,犯了職業病,當心日後變成個榆木疙瘩。”孑智笑道。
三人使了隱身術大搖大擺的在宮裏亂逛,玄暮倒像是來觀光的,一路感嘆這宮殿修建的精緻壯觀很有排面。
“你的紫微宮無風又無雨,用不着這些奇奇怪怪的東西,”秦悠有些不耐煩,獨自飛上宮牆,“你猜楚騰之的秘密會藏在哪裏?”
“為何你獨獨懷疑楚騰之?”二人也跟了上來。
“我總覺得喬家一事處處透着詭異。”
“莫不是秦大人拉着我們來是要為喬家申冤的吧?”孑智又開始八卦。
“喬家本就是個背鍋的,若那惡靈真是衝著墨玉窮奇來的,這幾十萬條人命都該算在你倆頭上!”秦悠白眼一翻,擺出一副被他倆禍害不輕的受傷模樣,時至今日這爛攤子本就該這叫小兔崽子收拾,倒像是來幫忙一般!
玄暮閉目掐指,用靈力探查一翻,“這宮內並沒有惡靈的氣息。”
“哎呀,你這個老鬼大半夜發的什麼瘋,嚇死雜家了!”這聲不陰不陽的尖叫在黑夜中格外突兀,三人尋聲望去,一個披頭散髮瘋瘋癲癲的老頭正拉住一個宮人討吃的,虛弱的身子被那嬌小的宮人輕輕一推便摔在地上,那人眼睛似是已經瞎了,摸索半天才踉踉蹌蹌爬起來,尋着宮牆四處亂逛,彷彿已經找不到路了。秦悠將一塊銀子扔在路中間,趁小宮人拾銀子的功夫,拿了兩塊盤子裏的點心,拎着放在那瘋老頭手裏,老頭將手裏的點心摸索了一遍,又放在鼻子前聞了聞,“哎呦,馬蹄酥,這可是陛下最愛吃的點心。”說罷塞進嘴裏細細咀嚼起來,雖然餓極,但看他吃東西這細嚼慢咽的樣子,倒像是個有身份的主,秦悠湊近,趁着月光細細打量,這張臉已經污穢不堪,空洞的雙眼在幽藍的月光下看起來格外嚇人,“馬德安?”秦悠將信將疑的叫出他的名字。
那人一愣,顯然有些害怕被人認出來,轉過身想要離開,奈何行動不便又內心慌張,一時不知道該去哪裏,兩隻手在空中四處亂摸,秦悠一把抓住,“你還活着?我在喬家見過你。”
馬德安心裏一驚,如今這宮內已無故人,一個知曉他與喬將軍關係的人,非敵即友,於是顫顫巍巍問道,“你……是誰?”
“你恐怕不認識我,我不過是喬府中的一個門客罷了。”
“秦公子?”馬德安試探的問道。
“你知道我?”秦悠有些驚訝。
“喬將軍提起過您,您治好了喬夫人的病,喬將軍本是要將小五許配給您的,奈何陛下為了試探楚騰之,才不得已讓小五嫁給了太子殿下。”提起舊事馬德安悲從中來,看來他並不瘋癲,只是看起來邋遢罷了。
“你為何如此模樣?”當初馬德安受楚厚澤信任,在宮內也是舉足輕重,如今卻如此落魄。
“楚騰之豢養妖物,太子殿下大婚當晚,他用那妖物殺了太子殿下,陛下被氣的吐血身亡,宮裏那麼多人,都被那妖物殺的一個不剩,它挖了老奴的眼睛生吞,若不是老奴疼暈了過去,恐怕也苟活不到今日。”馬德安瘦弱的身子顫抖着,空洞的眼裏全是絕望與恐懼。
“所以,不是喬家謀反?”
“喬家對陛下忠心耿耿,怎麼會謀反!”
“楚騰之可知道你還活着?”
“老奴日日裝瘋賣傻,怕是他並沒有把老奴放在心上。”
“你可知道那妖物在哪?”
“那日之後,那妖物似乎就消失了,再未出現過。”
“你可願同我出宮?”
馬德安沉默,他當然清楚秦悠帶他出宮是為了證明喬家清白,但這對於他來說必是死路一條,可轉念一想,如今自己留在宮裏也不過是苟延殘喘,既然這位秦公子有本事進的了宮,又有本事把自己帶出去,倒不如搏一把來的痛快,“好,我跟公子出宮。”
“大人你這是何必,帶他出宮分明就是要將他逼上絕路。”孑智覺得此刻秦悠過於急功近利,甚至不惜搭上條人命,完全不是一個神仙該有的套路。
“秦大人,此舉確實有些衝動。”玄暮也勸。
秦悠細想如此的確自私,鬆開馬德安的手向他一揖,“對不住。”
雖然馬德安看不見,但隔着空氣也能感受到誠意滿滿,“苟且偷生這許久,若能為喬家正名,老奴也算不枉這半條賤命。”
“罷了,即便你願意作證,又有誰願意相信呢?”秦悠嘆,“不如好好活着。”說罷便要轉身而去。
“秦公子,”馬德安拉住秦悠,似乎有話要說,猶豫良久,許是覺得有旁人不便說,又鬆開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