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噩夢

當清晨的太陽再次升起，王宮內又恢復了往日的平靜，宮人們將凌亂的屍體包裹好運送出去，黏膩的地板被清洗乾淨。在漆黑的夜晚發生的一切慘烈與不堪，都已隨着夜幕被一同掩蓋，大臣們在宣和殿跪拜新君，楚騰之站在高高的玄梯之上，一切宛若新生。

喬夕被鐵鏈捆在地牢中，這鐵鏈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有電流一般的刺痛傳遍全身，喬夕感到身體裏的氣息像是被什麼東西抽走，意識漸漸變得模糊，她像一隻布偶一般早已無力抵抗，連開始的呻吟聲也快要沒有了，一個宮人面無表情的拎着只蛇皮似的鞭子立在她面前，時不時的狠狠抽幾下，那時就更加痛苦，彷彿抽的不是皮肉，而是魂魄，一下一下讓喬夕感到窒息，靈魂似乎要從身體中奪路而逃。

楚騰之深吸一口地牢陰冷潮濕的空氣，他格外喜歡這樣的氣息，“怎麼樣？”他看着身邊眼仁漆黑，臉色慘白如死屍一般的宮人，好像同他格外親近。

未見那宮人開口，也不知從哪裏發出的聲音，聽起來分明是個極其妖嬈的女子說道，“這丫頭靈力強大，且要費一番功夫。”

“我可等不了太久。”楚騰之蹙了蹙眉，有些不滿。

“急有什麼用，魔尊熬到魂飛魄散也用了幾百年，這丫頭的靈力並不比魔尊弱。”

“幾百年？你要我再等幾百年？”楚騰之顯然有些惱了。

“陛下急什麼，這離魂鞭時時抽着，估摸着她抗不了很久，只是我擔心……”

“擔心什麼？”

“濁水溪下那一位，現今您可不是他的對手。”

一切如此順利皆因秦悠不在凡界，若他不回濁水溪，楚騰之也決不敢輕舉妄動，“此事恐怕得靠你來周旋。”楚騰之語氣溫和下來。

“我可打不過他！”那宮人嬌嗔道，如此溫情的聲音配上那張驚悚的臉，讓人覺得極其不適。

秦悠匆匆穿過紫微宮精緻幽靜的庭院，門口的仙童見到他十分緊張，畢竟上次他來的時候就毀掉了半個院子，忙伸手去攔，“秦大人……”

秦悠低着頭一門心思想着惡靈的事情，根本沒注意到他，徑直過去理也不理，讓小仙童尬在原地。

玄暮和孑智坐在院子裏喂孔雀，看到秦悠一臉凝重的進來，趕忙扔了手裏的豆粕行禮：“秦大人。”

“凡界有惡靈出沒。”秦悠開門見山。

“凡界？！”二人異口同聲，十分詫異，惡靈只是個魂魄而已，只因怨氣衝天，所以攻擊力極強，但喝了孟婆湯下了忘川河，早已沒有任何思想，不過是個兇猛的武器罷了。自古惡靈都鎮在鎖魂山下，如今出現在凡界，必是有人從中作祟，能操縱惡靈者，除了魔尊殘坼，便是眼前這位秦大人，殘坼幾乎灰飛煙滅，若是秦大人所為，也不會主動跑來告知，除此之外，就只有那墨玉窮奇，本來就是一件法力無邊的神器，若是被那神識操控，恐怕秦悠也不是它的對手，孑智試探的問道，“可是那墨玉窮奇？”

“那神識靈力雖強，但並不知曉墨玉窮奇的存在。我是擔心操縱惡靈之人正是為了墨玉窮奇而來。”

“鎖魂山可有異動？”玄暮問道。

秦悠搖搖頭，“惡靈都在，一個也不少。”

“那凡界的惡靈是哪裏來的？”孑智更加覺得離奇。

“我已在忘川河下耽擱多時，並未查出什麼端倪，凡界恐怕會大亂，我要趕緊回去。幽冥界和濁水溪交給你們，惡靈出處務必查清。”秦悠拉過二人的手在各自的掌心畫下一張符，“這符咒可驅妖鎮魔，也可保你們在濁水溪下靈力不損。”說罷，一晃身便消失了。

二人張着手掌愣在原地，“秦大人就這麼……給咱安排了？”孑智如夢初醒。

“事態緊急，不然大人斷不會來天界尋咱們，走吧！”玄暮說罷便動身而去。

孑智搖頭嘆道，“一個天帝，讓個老妖怪安排的明明白白！”也慌忙跟了上去。

到底是來晚了，秦悠望着城門口掛着的喬將軍及喬月喬朗的頭顱輕嘆一聲。轉身問旁人，“小哥，這城裏發生了什麼大事？”

“你是剛來都城的吧？”那人倒是熱心，湊近秦悠低聲道，“這是喬家叛賊！他們前幾日趁太子大婚，率喬家軍血洗王宮企圖謀反，不但殺了太子殿下，還氣死了當今聖上，多虧五爺……不對，應該叫新王，多虧新王力挽狂瀾，將喬家叛賊誅殺，這不，喬家被抄，誅九族了！可惜那喬家老大老二跑去了邊關，不然應該是一家人整整齊齊擺在這裏。”

秦悠聽得一顆心突突直跳，臉色煞白，那人看到秦悠神色驚恐說得更加起勁，“喬家也是費了不少心思的，讓喬家那小姐嫁去宮中做了太子妃，原來是為了謀反……”

秦悠此時已經聽不見他在說什麼了，只覺得頭有些發暈，腦子裏似是塞了棉花，心裏一團亂麻，完全沒法思考，一向冷靜理智的一個千年老妖怪，從未如此慌過神。他轉身向喬府跑去，遠遠看到喬府門前圍了不少士兵，於是轉至后牆飛身躍入，喬府已經被翻得亂七八糟，喬府的侍從僕役皆被誅殺，士兵們忙着收屍，在庭院中挖了一個大坑準備就地掩埋。

秦悠哪還顧及凡界不可使用靈力的神仙家法，伸出手指召喚靈力，在空中輕輕畫了個圈，時間靜止，眾人定在原處。秦悠穿過庭院，走進喬夕的閨房，房間裏衣服胭脂擺件碎了一地，已經沒有了原來的模樣，於是轉身去了自己住過的小屋，許是因為偏院的原因，倒是逃過一劫，屋子裏的東西都還好好的擺着，棋盤角下壓着一封信，秦悠打開，掉出一枚翡翠梨花扇墜，另附一封短訊，上面是喬夕雋秀的字跡：

“秦公子：

見字如晤，不知因何故杳無音訊，亦不知此信能否與君得見。

近日宮內生變，吾尊父命與太子殿下成婚，其中緣由恐不能一一詳解。除夕之夜公子所言若發自肺腑，吾雖感恩於懷但終究言而無信，還請公子諒解！釵吾已納，以此墜為回禮，企而望歸！

喬夕手素”

秦悠這個老妖怪怕是太久沒人關心，一句企而望歸讓他險些落下兩滴熱淚，喬夕將他那日的話聽進了心裏，又鄭重其事的收了他的禮，這讓秦悠有些無地自容，愈發覺得自己虛情假意，當初送她的那隻玉釵是秦悠用靈力浸潤了千年的東西，與他自有靈犀，送給喬夕也不過是為了日後有個萬一方便找到她而已，秦悠托住那扇墜在陽光下細細的看，栩栩如生，倒真如斜陽谷那神識的原樣，將它妥善的掛好，秦悠便向宮裏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