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物
夏天越來越熱了,蟬的叫聲彷彿快要被煎熟一般。
我有點燥意,低頭給他發了消息:有點熱,我先去了,你路上慢點。
他秒回了一條語音,我沒聽。
這幾天扁桃體發炎嚴重,前一天晚上講好了今天中午下班的時候陪我來醫院看看,看完再回去上班,可現在距離約好的時間已經過去半小時了,他告訴我他還在堵車。
進了醫院,我迅速掛好號,坐在椅子上等着。
沒用太久,喇叭就喊到了我的名字。
壓舌板被醫生用手拿着,讓人看着就想乾嘔。
很快就檢查完了,他又發來一條消息:在停車場。
我過去了,慢吞吞的,可能是想看看周圍歪七扭八的柳樹。
“醫生怎麼說?”上車后他遞給我一個雪糕,然後靠近我給我繫着安全帶,西裝的黑色覆蓋了我的眼睛,我嗅着他身上的男士古龍香,感受着手背上的冰涼。
天太熱了,等太久了,他買的雪糕化了。
“醫生說不嚴重,吃幾天葯,戒幾天刺激辛辣的東西。”我一臉無奈,把雪糕又遞給他:“你吃吧,這麼熱的天。”
他明顯怔了一下,才伸手接過。
我知道,他應該在想,我這麼愛吃冰的,也從來不會聽醫生的話,居然拒絕了喜歡吃的雪糕。
我又拿了一瓶礦泉水和他一起下車,手很黏,我先洗了一下自己的手,又在他吃完后給他倒了點水在手上。
“你給我洗。”伸過來的手細細長長,明明天天用筆天天打字,卻一點繭子都沒有,白凈的似乎定格在了十七歲。
我低眉笑着說好,現在他的眼裏應該很溫柔吧。
車上有空調,我怕他開車手會被吹得冰涼,又用紙給他擦乾了。他的手好軟,沒有長指甲,掌心溫暖,我心裏這麼想着。
可抬頭看他時,又覺得和壓舌板一樣噁心。
我和他,都噁心。
家裏的空調早就被他細心定了時,進屋後身上的燥熱迅速被推到門外,我坐在沙發上,又看他從冰箱裏拿了一盒早就切好的水果放在桌子上。
“都是你愛吃的,吃吧,清火。”他笑吟吟的,我卻彷彿快要失明了一般,看不清他的臉。
可能是外面太熱了,被熱暈了,還沒緩過來,我給了自己一個合理的解釋。
困意襲來,我掙開他的懷抱,趴到了沙發的另一半,沉沉睡去。
閉眼前我終於看清了他的樣子:眼裏的哀愁快要溢出,被掙開的雙手無力的放在身體兩側,像被丟棄的小狗。
扮可憐一向是他的拿手好戲。
醒來時夕陽已經快落幕了,我從沙發上爬起來,踢開了滿是他氣味的毯子,噁心。
廚房裏有做好的排骨湯,我盛了一晚,不好喝,沒太大味道,打開電視又隨便找了部影片,看着看着,又發起呆:他去哪了呢?
晚上十點半,敲門聲響了起來。
“怎麼沒帶鑰匙,吃飯了嗎?”
我伸手接過他的包,動作嫻熟,幾年了,日復一日。
“這不是想着你在家嗎?”他抱住我,聲音悶悶的問我:“你會不在家嗎?”
我也抱住他,搖搖頭,只說了一句不,很清晰。
他滿足的靠在我的肩上。
我意思是我不知道。
我在他回來前就去洗了澡,等他洗完,我已經躺在床上閉上了眼睛。
關了燈,他躺在床上,翻身把我抱住,熟悉的氣味籠罩開來,我很快就睡著了。
第二天我就回去上班了。
日子又開始重複了。
可好像又有點不同,比如我變忙了。
忙到晚上只能在公司睡。
至於他在幹什麼,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就這麼過了兩周,他突然來接我了。
路燈幽幽暗暗,他顯得落寞,直到進到一家他愛吃的飯館,沉默的氛圍才結束。
“好香啊。”我夾了一塊蟹肉放到他碗裏,聽他說這段時間的趣事。
直到桌上的菜吃了大半,他突然問我:“你在忙什麼?想我了嗎?”
我點頭如搗蒜,聲音可可愛愛,笑得溫溫柔柔:“超級想。”
“你騙人,你不開心,你不想我,你也不聯繫我。”我沒想到他會那麼直接的說出來,一時間我只會木納的搖頭說沒有啊。
“從一個月前開始,你下班不讓我接,出去玩不帶我,不發信息,拒絕我,我好難受,可你什麼都不說,只是遠離我……”
我想反駁,可他不給我機會。
“你又要說你在忙沒時間了嗎?真假我都清楚,你有什麼說出來好不好,我們好好解決,別這樣冷戰……”
好吵啊,我聽的頭痛欲裂。
在他想抱我的一瞬間,我坐到了對面。
“為什麼不讓我碰你啊?”他怔怔的問。
我低頭:“不舒服。”
過了不知道多久,只等他臉上的錯愕退下我才開口。
“這段時間我想了挺多的,我們分手吧。”我覺得簡短,但大庭廣眾之下,我也不想再多說了。
他還沒反應過來,我站起身提起包出了餐館。
巷子裏沒有路燈,只有頭頂的月亮,我走的慢,邊走邊想着這荒唐的一切。
我們在一起快十年了,前三年一直是異地戀,那三年裏他冷暴力了我兩年,那兩年一直是我心裏的坎,後來第四年的時候,我們終於不是異地戀了,我卻在他從前的手機上看到了一些真相。
“是她一直纏着我,我早就不愛她了,我本來就不是多喜歡她,只是她現在情緒不穩定,我甩不掉,我現在只愛你,給我一點時間,我把她甩了,好嗎?”
“這女的長得漂亮身材好對我也死心塌地,先吊著。”
“她跟傻子一樣,我說什麼她都聽,我要什麼她都給。”
“對我來說她就是我無聊時候用來打發時間的,還有就是工具,明白吧?”
……
這些是他和他的曖昧對象還有女閨蜜的聊天記錄,我把這些拿給他看的時候,他跪在我的面前哭着求我原諒他。
我原諒了,事情過去了幾年,就在我以為一切都好起來的時候,我看到他和一個女人進了賓館,那天他說他要加班,今晚就不回來了。
月亮被烏雲擋住了,黑暗讓我的思緒回到現在,我停下腳步,無助的蹲了下來。
我真噁心。
一周過去了,這天周六,我問同事借了車,開車回到了家。
算家嗎?這麼久了,也算吧,但以後就不算了。
我一邊想着一邊上樓,我知道這會他肯定在家,可我也只有今天才有時間。
打開門,他坐在沙發上,聽見聲響后看向我。
“你回來了。”
“我回來收拾東西。”
杯子碎裂的聲音讓我定住了腳步,隨即一股力道把我拉進他懷裏:“別走好不好,我求求你了,別走好不好,我真的知道錯了,對不起,對不起,那天我真的鬼迷心竅了,是她勾引我的,對不起,不要和我分手好不好,我求求你了…”
又在賣慘,為什麼,為什麼不承認,為什麼偷腥,為什麼這麼多年了還是不知悔改。
我瘋了一般的推開他,隨手拿起一樣東西就砸向他:“別碰我!”我感覺自己的嗓子快要撕裂開了,疼的要命。
“我給過你機會的,我以為你會安分守己我以為你會好好對我我甚至以為我們會結婚的!可你太噁心了,你太噁心了!你把我也變得噁心了…”
恍惚中我又想起了那年,也是跟瘋子一樣歇斯底里,他也和現在一樣滿嘴對不起。
我不要對不起了。
最後我收拾好東西就離開了,沒有再回頭看滿地的狼藉,愛怎麼樣就怎麼樣吧,和我都無關了。
這輩子都不要再見了。
------題外話------
這篇小故事裏的男主不是徐為遠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