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05.12
早上上課擔心遲到,跑了一段路,低血糖了。腿酸軟無力,快要支撐不住跪下去,我停下來靠着旁邊的宣傳欄,深呼吸,在書包里找到了一顆糖。眼前一片白色,灰白的又模糊的場景,好像有誰拿着尖鋤,狠狠刺傷着我的神經。
教室在四樓,爬樓梯也讓我幾乎癱倒,我到教室之後緩了好久。上課還是精神恍惚,什麼都聽不進去。課間和茂寶聊天,我說,剛剛課間趴了一會兒,老師在放歌。迷迷糊糊間又覺得我好像到了當年在教室里十八歲正好的時候。
那是我們一起讀高三的時候。高三從來不是我的壓力和負擔,但我實在太對不起我的高三。“吃飯還是洗頭洗澡”這樣的選擇幾乎在高三的中午和傍晚排滿,二選一造成我和茂寶的身體在那個時候就已經開始變差。我至今仍然記得校服貼在身上,頸部和後背不停出汗以至於打濕校服的的黏膩的感覺。
我記得太多有關曾經的事情,但現在越長大,越容易遺忘。
那個時候我最大的願望就是不穿校服。現在的我看見滿滿一柜子衣服卻最懷念將校服隨手一抓就能套身上穿出去的時候。
那個時候我太想去各個地方玩了。我心想,我要去看海邊是不是真的有很多人拍婚紗照,是不是真的會有大片的會唱歌的飛鳥掠過頭頂,是不是我們真的能一邊哼着歌一邊看日落,我要去森林裏看那些枯木怎麼死死抓住腳下的泥土的,我還要去蹦極,去跳傘,我要看懸崖,看城堡,我當時的心早就已經不在那個教室里了。
茂寶說,她想起來了一首歌,一個一個夢飛出了天窗。
下一句我想了一會兒才接上,一次一次想穿梭舊時光。
回寢室之後發現我全身起了不同大小的紅包。刺癢,疼痛,我拍照給茂寶,我說好像是蕁麻疹。但我不記得我還對什麼東西過敏。
茂寶勸我出校去醫院看看,我說正好明天全校做核酸停課一天,如果嚴重了我就出去看看。我說,我一直以為我只對楊柳絮和酒過敏,沒想到現在多了一個能讓我過敏的東西。
身上還是很疼。洗澡之後我還全身消了毒,這一會兒躺在床上只覺得渾身都在發燙髮熱。我和小卓子、婧鬧了那麼一出之後,晚上的情緒倒是很少從心中溢出來。那些堆積得飽滿的情緒化身成為一隻只猛獸,撞擊着我的心。我不知道又該向誰分享我的這些亂七八糟的事。
我先閉口不談吧,有的事情不說也可以自己解決的。
準備睡覺的時候,小宇和我聊起最近的運勢。他說,我最近看起來生活蠻滋潤的,我告訴他,我要好好練書法了。
我說,我想學這些東西很久了,我也想試試看自己到底能不能行。
他說,你是一直都有在做和想做的事。
我想了想,回他說,那是當然,不抓緊時間做事情我要是哪天飛來橫禍死了怎麼辦,好人都死的早。
小宇說,這是歪理。
我說,我是害怕,如果有一天我要死去,我仍然遺憾太多東西我沒嘗試沒擁有過。
在這段對話里,我給我自己的定位是一個好人。好人就是大多數時刻是一個好人,也許這個好人偶爾會做壞事。如果一直不做壞事,那就稱不上是一個好人,好人會犯錯,不犯錯的人只能是神人,聖人。
他說,為啥要想死不死這種事。
我不知道怎麼回答,於是我沉默了一會兒。這段沉默的時間裏,我想起甄嬛說:“杏花雖美,但是結出的果?極酸,杏仁更是苦澀,如果人都是開頭美好?結局潦草,那又有何意義呢”?
我在別人眼裏活得熱烈又自由,自然也要死得肆意又洒脫。我不想到最後被迫草草收場,不想在一身病痛的時候被世界推搡着被人折磨趕着要我走。
明亮的人活着的時候大放光芒,就連死亡也是明亮的。
燦爛的人活着的時候燦爛輝煌,就連死亡也是燦爛的。
我已經有很多遺憾了。在我力所能及的範圍內,如果無法消除遺憾,那就減少它們吧。
我遲疑又遲疑,最後回復小宇說,那就先活好當下。
互相道了晚安之後,我已經困了。我和楚哥打着電話,但我仍翻來覆去的睡不着。
其實我清楚,在當下我並不愉快。我無法依靠活着做的某件事、看到的某些風景、遇到的某些人來減少情緒給我的壓力與負擔。
我內心的溝壑很深,它們隨着時間的灰塵填埋了一批又一批人。有的人帶着微亮的光來照明我,最後我又不得不看着他們墜入深淵,從來沒有誰可以帶我走出去,我也沒辦法把誰從那樣的地方拽出來。
但我活在當下。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活好當下。
越長大,越需要變成一個記性不好的人。有的東西一直糾結,久而久之也會變得沒有意義。
如果一樣東西拿得起放不下,那就先一直拿着。拿久了,手酸了,人也累了,沒有力氣再去握住的時候,它自己也會掉落的。
如果不是非常重要的東西,拿不起就不拿了。如果不是非常重要的事情,做不好就不做了。
這個世界就是一片大花園,有的樹需要高大又挺拔,有的樹就算佝僂矮小也沒關係;有的草需要長得又茂密又柔軟,有的草躲在葳蕤林叢中,深深掩着自己,也不會被質疑存在的意義;有的植物不會開花,所以它們盼着春天;有的植物生來就開花開得明艷耀眼,所以它們就是春天。
我們活在當下,就是盼着春天,活好當下,才會變成春天。
2022.05.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