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陰陽判官
刑部大牢,作為一起命案的“真兇”,鍾北的屍體一直被鎖在一間牢房裏。他的腰間還掛着自己的腦袋,嘴裏咬着家傳的寶玉。
一夜之間死了三戶人家,其中尚書府更是被滿門屠滅,這麼大一樁案子可謂通天了。因為前有無頭屍索命,後有尚書大公子手刃全家老小百餘口,而後當眾將自己的腦袋擰了下來。這案子委實離奇、恐怖,不可以常理度之。坊間傳聞更是將此事傳的神乎其神,大有人心惶惶的趨勢。
京城重地人心浮動怎麼了得。於是皇帝陛下親自下詔,着大理寺、刑部和御史台“三司推事”。
而此時的大理寺丞正是剛剛上任的狄仁傑。他會同刑部尚書褚遂良和御史中丞來俊臣共審此案,限期十日破案。案子不破三司主事各自回家種田。
這三司主官都不是凡人。褚遂良雖然是一介文人,書法大家。卻有通陰陽的本事。一部《陰符經》讓他參透了許多自然輪迴之道。斷案時常拘來受害者殘魂直接指認兇手,一般都能將兇手嚇個半死,手段堪稱殘暴。然而卻格外有效。
來俊臣雖然是個小人,但也是出了名的酷吏。曾言:就是一塊石頭,到我手裏也能讓它招供。
只有狄仁傑新官上任沒有絲毫名氣資歷最淺。然而他也不俗,乃是陰司地府承認的陰陽判官。
所謂陰陽判官就是日斷陽夜斷陰的官員。白天在陽世斷案,晚上在陰間升堂。這種人自古也有不少,比如包龍圖、宋提刑、宰相魏徵等許多人,歷朝歷代都有。
而這件案子其實對於狄仁傑來說並不難,因為陰司判官已經託夢將事情的緣由都告訴他了。並且還拜託狄仁傑對鍾北照顧一二。目前缺的只是“人犯”帶到給皇帝一個交代而已。
這裏褚遂良資歷最老,主審自然落在刑部手上。不過這個勾魂的人卻不是褚遂良,身為刑部尚書當朝二品的大員自然已經不能輕易出手了。刑部有一個特殊部門--“不良人”。其中能人異士頗多,裏面就有能夠據屍引魂的不良衛。今日與褚遂良一同前來的叫古愛玲,是褚遂良的親外甥女,習的是南疆屍傀之術,也通招魂拘鬼之法。
就見那古愛玲在牢房之中畫下了重重陣法符籙,幾條嬰兒手臂粗細的鐵鏈將鍾北的屍體鎖在房間四角將其固定了起來。這樣做是防止它起屍傷人。
一切準備就緒,古愛玲殺生祭祀,斬了幾隻活雞,將雞血灑在屍身之上,口中念念有詞。
“蕩蕩遊魂、何處生存。河邊野處、墳墓山林。幽魂野鬼、失落真魂。敬請路神、幫忙尋回。童子送魂、歸體安穩,疾!”
古愛玲一口混了雞血的酒噴在鍾北身上,屍體立刻抖動起來。隨着她手決一個劍指挑動,一股陰風憑空在牢房之中打起旋兒來。
不過鍾北的陰魂卻並沒有如她算計的那般歸附在屍身里,而是浮在了屍身上空。此時他一身被斬時的白衣,手中抓着一條鎖魂鏈。這是當初從鬼差手裏奪的。
“爾等何人?拘我作甚?”鍾北冷冷的看着一群人。
此刻除了面前的古愛玲,來俊臣、褚遂良和狄仁傑都在。算上保護大人們的官差,這間小小的牢房裏不下十數人。
“作甚?瞎了你狗眼的小鬼兒。看不見這麼多大人都在嗎?你的案子犯了。陰陽兩隔,你既然已是死鬼就應該去陰間輪迴,竟然回魂殺人?今日我等拘你回來,就是讓你認罪伏法給陛下一個交代。”古愛玲呼喝道。
鍾北陰沉着臉問道:“讓我給交代?那我問你,我的冤屈誰給交代?我含冤入獄有人為我昭雪嗎?那刑堂劊子手為私利虐殺我的時候,有人替我仗言嗎?既然沒有,我自己的仇自己報有什麼不對?”
“呦呵?你個牙尖嘴利的刁鬼。不給你些顏色你是不知道本大人的威風。來呀,把這鬼東西給我鎖起來!”
酷吏來俊臣聽說今天要拘鬼審案早就躍躍欲試了。之前他也曾聽過各種傳聞,今日才算見識過了。此刻他見獵心喜,誓要做那第一個刑鬼的酷吏。
“哼哼……本官過去經常與人行刑,卻從來沒試過刑鬼。今日定要完成這一壯舉,讓滿朝文武都知道本官也是鬼神懼之的人物。”想到此處,來俊臣不禁露出殘酷笑意。
然而他手下卻犯了難。
“呃……那個大人吶,抓人我們在行,這抓鬼……”
來俊臣也愣了。是啊,抓鬼用什麼啊?
“這個簡單,爾等把抓人用的鎖鏈拿來……”褚遂良拿過剛才畫符的筆來,沾上硃砂墨在鎖鏈之上勾勾點點寫了兩個字“鎖魂”。
“這便行了,拿去用吧。”褚遂良風輕雲淡,一派大家風範。
來俊臣還不忘恭維。
“爾等真是好福氣能得褚大人墨寶。褚大人的字就算是朝中重臣想要求一副都難的很呢。”
“呵呵呵呵……來大人客氣了。”褚遂良撫須笑道。
幾名獄吏拿了褚遂良的鎖鏈也不知有沒有用。心裏雖然忐忑,但主官面前硬着頭皮也得上。幾個人掄着鎖鏈便撲了上去。
那鎖鏈抽打在鍾北魂體之上“鎖魂”二字徒然一亮。鍾北立刻感覺這鎖鏈好似燒紅了的烙鐵抽在身上一般疼痛。
“既然爾等找死,那就怪不得我了。殺!”自從殺了幾人之後,鍾北那一身煞氣便越來越濃。再加上已經學會了修鍊,比之普通小鬼可不知道厲害多少倍了。
他甩開手中的鎖魂鏈便殺了上去。這鎖魂鏈可是陰司的法器,專門鎖人魂魄。只要被它抽上,一拖一拽之間那人魂魄就要離體。
活人魂魄離體,身體立刻便倒在地上猶如屍體了。所以鍾北倒是乾脆,幾招下來昏迷的獄吏躺倒一片。
古愛玲也沒想到這鬼這麼厲害。往日裏拘來的小鬼只要幾張符籙下去保准乖乖聽話。否則便是灰飛煙滅、魂飛魄散的下場。而今日這隻卻是不同,整個兒一猛鬼,生猛的一匹。什麼符籙、法器,通通一鎖鏈抽碎。她有點兒頂不住了。
見鍾北生猛,來俊臣慌了神。他御史中丞管刑獄可不管鬼怪。眼看着自己手下全都倒在地上不知生死,立刻躲在褚遂良身後。
褚遂良還是見過大場面的,處變不驚,依舊看着古愛玲與鍾北拚鬥,只是眉頭已經皺了起來。
就在此時鐘北一鎖鏈抽在古愛玲身上,雖然鎖魂鏈是法器,但對於修鍊道法之人卻不如普通人傷害大。並沒有將其魂魄拘出來,但也讓古愛玲神魂不穩,一個踉蹌趴在地上。
“狗官!大塘民生都是被爾等這種昧良心的黑心官禍害了。似你這種狗官,我見一個殺一個,見兩個殺一雙!今日我就生撕了你的狗頭替冤死在你手中的人報仇!納命來……”
鍾北化作一團煞風沖向來俊臣和褚遂良,鎖魂鏈當頭抽了下去。眼看便要臨頭,來俊臣嚇的抖成篩糠,褚遂良卻是不動如山。千鈞一髮之際,兩團黑影擋在鍾北面前。
“砰砰”兩聲兒,鍾北竟然被逼了回去。他定睛一瞧,眼前的竟然是金童玉女兩個紙人。這兩隻紙人身上畫著紅衣黑服,大紅的臉蛋兒,漆黑的眼珠子,看着就瘮人。竟然像活人一樣擺開了架勢護住了褚遂良二人。
“大人,小人來晚讓大人受驚了……”
隨着一聲兒低喝,一名身着粗布麻衣的老者走了進來。這人穿着普通,拿着一隻煙袋鍋子,手上全是老繭,看似是個小買賣人。
“紙紮匠,你出手挺快的啊。救大人的首功又讓你得了。不過這抓捕惡鬼的功勞得給我。我這龍頭杠可是許久沒開張了……”
紙紮匠身後,一名壯漢走了進來。此人一身粗布藍衫,身材雄壯,挽着袖子露出粗壯有力的胳膊。敞着寰兒,胸前露出一巴掌寬的護心毛。
他手中握着一根頂門杠一般粗細的木杠,木杠一米多長,兩頭雕刻了龍頭,這是專門幫人抬棺材用的抬杠,竟然是個抬棺匠。
“喂,抬棺材的,這鬼凶厲的很。沒看小古都被打的不輕。你可不要輕敵,還是與老朽一同應對吧。”
說話間又走進來一名老頭兒。老者佝僂身子,走路一瘸一拐。細看原來是個跛子,有一條是木腿。只是這條木腿做工十分精細,關節都能活動,除了走路生硬一些之外,竟然絲毫不影響動作。老者身後背着一隻布袋,裏面錛鑿斧鋸一應俱全,竟然是個木匠。
“大人,京城不良衛如今便只有我們四人在值,其餘人都有任務在身。屬下等來遲讓大人受驚,還望大人恕罪。”木匠抱拳拱手。
“嗯,不礙的。有你們四個足夠了。將此鬼拿下……”褚遂良沉穩道。
“遵命……”
古愛玲等四人齊聲應喝,頃刻間各出奇招。古愛玲取出一把符籙定在鍾北屍身之上,有屍身牽引,鍾北的魂體竟然不能脫離法陣範圍。
紙紮匠手中結印伸手一指,金童玉女兩個紙人立刻飛身攻上。抬棺匠掄起手中龍頭杠加入戰團。那木匠抬起木腿飛踢過去,木腿彈開一道機關射出兩道符籙來。
眾人圍攻之下,鍾北立刻陷入岌岌可危的境地,很快便被兩名紙人架住。木匠掏出一枚鎮物直接扣在鍾北胸前,將他死死鎮在了原地。
“哼,即便惡鬼兇猛也要伏法。本官這就將你收了向陛下交差……”褚遂良冷哼一聲兒,取出一隻紅葫蘆來。他將葫蘆口打開,便要做咒施法將鍾北收了。
就在一股強大的吸力馬上就要將鍾北吸入葫蘆的時候,一把劍突然刺了過來,將褚遂良手中的葫蘆“點”落在地。
“你是何人?竟敢阻擋本官辦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