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贏人之道
狹長的官道上,一列馬車緩緩行來,馬車上赫然是雲家的標記,貌美老婦人閉着眼睛假寐,金鳳掐絲牡丹抹額將鬢間的白髮遮了起來,眉目間少了幾分慈眉善目,更多的是狠厲。
路搖休養了一個月,身子已有了好轉,夏冬時常會扶着她在院子裏轉轉,雲老夫人要回來了,前幾日裏雲翌寒除了她的禁足,忠勤侯府里大大小小的事務又壓在了她的頭上。
據說白悠柔找到雲翌寒,想要藉此奪走她的管家權,明面上是路搖身子不好,不可太過操勞,她想替她分擔些。
雲翌寒不知什麼考量,竟是拒絕了她,路搖都已經準備好撒手不管的。
她看不懂他,也不願花心思在他身上,轉頭去安排雲老夫人回府事宜。
老夫人素來不喜炎熱,一到夏日便搬去永安鄉下的莊子裏,兒子們都在鄉下,她也樂的兒子在跟前孝敬,在鄉下過完炎熱的時節才回府,眼下快入秋了,也是時候回來了。
想到老夫人,路搖由衷的敬佩,就是這個女人,君婧,將整個雲家撐了起來,身為先皇帝妹,當今皇帝親姑母的她,從未有過作為公主的優越感,相反的,她更是少有的女中豪傑,年少時便已跟着先皇久經沙場,立下戰功無數。
在一次對戰中,敵國將領言語侮辱她,揚言攻下大周后要娶她做小妾,夜夜寵幸,君婧二話不說,孤身一人衝到敵國陣地,徒手拿下對方將領,將其擄到大周,挑斷腳手筋,賣進了小倌館,對方不堪受辱,咬舌自盡了。
自此之後,君婧更是直接成為烈女典範,成為大周女子爭相模仿的對象。
而此時正在往京城趕的馬車上,一隻雪白信鴿不知從何處飛來。
咕咕……
錦秋掀開帘子,一隻信鴿輕車熟路的落到其手上,錦秋納悶,這時怎會有府中的信件傳來,未多想,拿出信件將信鴿遞給侍衛。
她跟在雲老夫人身邊多年,早已是心腹的存在,展開信件一看,秀眉緊蹙,“老夫人,一月前孫夫人小產了。”
老婦人明顯呼吸一頓,片刻后恢復正常,“怎麼回事?”
“據說是孫夫人失足落水,撞到了石頭,白郡主為救孫夫人也落了水,受了些風寒,無甚大礙。”
君婧不用思考,也知道個中明細,她從小生活在陰謀詭計中,什麼腌臢事沒見過,冷哼一聲,“她倒是敢!”
平日裏白悠柔仗着丞相府撐腰,沒少給路搖小鞋穿,這些事她都知道,也懶得管,左不過是女人間的爭風吃醋,更何況是路搖。
但殘害雲家子嗣,她無法坐視不理。
左手按着右手無名指上戒指翻了個身,沉默半晌,“她呢?沒鬧?”
“孫夫人醒后,沒有哭鬧,只求侯爺……休妻……”
“哼!”
雲老夫人云淡風輕的眸子終於睜開,冷冷望着前方,“休妻?侯爺怎麼說?”
“侯爺將孫夫人禁足在喬心院,還說這樁婚事乃是御賜,除非聖上親自下旨休妻,否則不許再提。”
“孫夫人她……”
自家孫兒的心思,她是越來越猜不懂了,老婦人眸子微眯,抬手止住錦秋話頭,隨即合上眼,“加快行程,回府。”
“是。”
白悠柔這次敢把主意打到雲家骨肉身上,無非就是掐准了她不在府里,一介庶女罷了,區區丞相府,她君婧還沒放在眼裏,既然不安分,就休怪她翻臉不認人。
幾日後
路搖等人早早地候在門口等着老夫人的馬車,白悠柔姍姍來遲,面對路搖卻絲毫未有一個身為小妾的自覺,面對路搖的審視,她視而不見,端端的走到路搖身前站着,未搭理人。
白悠柔注意到了今日的路搖與往日有些不同,但她並未多想,一介宮女罷了,端什麼正室的臭架子,她便不讓她如願。
幾人剛站了會兒,便引來不少行人圍觀。
路人紛紛誇讚忠勤侯府孫媳懂分寸,早早地便在門口候着老夫人回來。
“早就聽說忠勤侯府孫夫人貌美端莊,想必站在首位的那位便是孫夫人吧?”
白悠柔聽到前一句話時便沾沾自喜,不由得抬高下巴,腰背都挺直了幾分,那副趾高氣昂目中無人的氣勢,恨不得讓所有人都知道她路搖不如她。
“忠勤侯府極重禮,站在首位的肯定是孫夫人吶。”
奈何路人不知她心所想,無形中卻道出這一事實,這下在忠勤侯府眾人面前,白悠柔都有些站不住腳,這分明是說她不重禮,在打她的臉,她恨不能衝過去把那路人的嘴撕爛!
看了眼身邊的知書,她惡狠狠道,“忠勤侯府是什麼身份,什麼人都敢在忠勤侯府面前放肆!”
知書聞言,轉頭喚家丁將那些看熱鬧的行人趕走。
這期間從未有人看過路遙的臉色,也沒人過問她的意見,夏秋苦着張小臉,擔心的看着路搖,路搖沖她輕輕搖搖頭,給她個安定的眼神。
世上最能殺人於無形的乃是看似一句小小的無傷大雅的話,它能在短時間裏快准狠的擊中一個人的內心,打他一個措手不及,又無口辯駁,這才是贏人之道。
白悠柔再恨路搖,也不敢置忠勤侯府規矩於不顧,不情不願的走到路搖身後,一雙極美的丹鳳眼,卻狠狠盯着路遙,恨不能將眼神化為利刃,一刀刀將路搖削骨抽筋也難解她心頭之恨!
路搖全程沒發一言,只冷冷的站在那裏,無形中拒人於千里之外,白悠柔也是個可憐人,她從小就想嫁給雲翌寒做正妻,從小就看她不慣,而如今,她看不慣的人成了她心愛的人的正妻,而自己卻只能做妾室,還要看着自己討厭的人壓在自己頭上,這讓她如何順氣。
可路搖也沒忘,是她把自己推下湖,讓自己失去了孩子。
人,是挺可憐的,可這仇,也得報。
薄唇輕輕抿起,隨即放下,眼神投向遠處緩緩駛來的馬車,曾經眼裏的稚氣不在,多了絲警覺與成熟。
曾經那個任人欺凌的小女孩已經長大,在生活的刀風劍雨中學會了生存,那些看不慣她,欺負過她的人,她都會一筆筆收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