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鬼案

又是鬼案

東州市公安局刑偵支隊副支隊長米月在接到清源縣石塘鎮黃家村“鬼面人”案時,正在萬峰縣梅灣鎮大谷村裡“捉鬼”。

“今天怎麼回事,到處都鬧鬼!”米月接了電話,嘟噥道。

萬峰縣名不虛傳,位於南嶺山脈西部,萬峰山縱橫120多公里,梅灣鎮處在萬峰山深處,而大谷村,又在梅灣鎮再往群山深處盡頭的一個村子,從縣城到鎮裏,30多公里,從鎮裏到這個村子,又是10多公里,過了這個村,就沒有什麼店,都是山了。大谷村雖處在大山深處,卻也有二百餘戶人家,有稻田數百畝,村子裏的人除了糧食自給,還能打獵,收山貨到鎮縣販賣。

從鎮裏到大谷村還沒有修公路,只能步行,雖是山路,卻是清一色的青石板路。梅灣鎮派出所劉所長道:“這大谷村過去也算是富家大戶,這十多公里的石板路,就是村子裏的人集資修的,也是條百年的老路了。說起鬧鬼,就是鬼節那天,半夜聽到山裏有獐叫,當地人說,聽虎叫,備支槍,聽獐叫,備付板,就是準備副棺材板,要死人了的意思。這村子裏的青壯年都去城裏打工了,剩下的都是些老年人和孩子,老年人小時候是聽過獐叫的,那時候確實經常死人,這些年哪裏聽過獐叫?這村子裏的人就慌了,老年人不怕死,反正是遲早要進棺材的人了,卻擔心孩子有事,便開始有老婆婆帶着孩子去觀音洞裏拜菩薩敬香許願,不想正因為進洞拜菩薩,卻出現了一名孩子在觀音洞失蹤。”

米月問:“這山中有獐嗎?”

“都幾十年了沒聽說有什麼獐,不過,現在也很難說,說不定又有了。”

米月哼了哼:“有獐叫就要死人,就出現孩子失蹤,這還真是出鬼了!”

“是呀,我們也納悶,失蹤的男孩1歲半左右,孩子的父母去城裏打工,孩子放在家裏讓爺爺奶奶帶,是奶奶帶了孫子去拜的,拉了孩子在身邊跪着,向菩薩磕頭許願,許着許着,身邊的孩子就不見了,孩子連吭一聲的都沒有。”

“村子裏也有一些人不信鬼的,聽說孩子丟了,一面忙派人出村口追趕,一直追到鎮裏,孩子的人影都沒尋見,一面又召集眾人在村子裏挨家挨戶,漫山遍野搜尋,也沒有找出個人影,這個村,也只有一條通往鎮方向的出口,四面都是山,那山,也翻不過,就是翻過了,也是茫茫百里的山峰,根本沒有出山的路,這孩子能去哪裏?所以一些老年人便說,這孩子八成是被鬼弄走了。”

“孩子的家屬現在怎麼樣?”

“還能怎麼樣,孩子的奶奶幾天沒有吃東西了,要尋繩子上吊呢,我們說要通知孩子父母親回來,這孩子的奶奶死也不同意,說要是尋不到孩子,她死了后才叫孩子父母來呢,我們已派人去城裏找這孩子的父母親了,也派了人日夜看着這家奶奶。”

米月等人踏着青石板路一路說著走着,到了一個山頂,山頂上有一個涼亭,是供行人休息的,亭門上是“回歸嶺”三個字,一付對聯,寫的是“回首桑梓愴離別,歸身故園嘆歲月。”亭內擺放長條木椅,一面還有一灶一室。劉所長道:“這亭子,還是清朝時留下來的,應該是一個古迹了。早些年,還有人在這裏澆水煮茶,供人飲用,不收錢的。”米月很是感嘆,穿過亭子,劉所長便指着山腳下的一片田園村莊道:“這就是大谷村了。”

米月一見,眼下是一個半月形的山谷盆地,南北長約2公里,東西寬約400米,四面是高山深林,一面鈄坡上,階梯式排列百十座木架瓦屋,屋上炊煙裊裊,屋下溪水淙淙,屋後山林幽曠,屋前是一排排綠油油水稻的梯田,米月不禁讚歎道:“真是一個世外桃源!”

米月到了村裡,雙腿已是發軟,肚子也在叫餓了。接待米月的是村裏的老支書,叫張金貴,八十多歲了,還體力強壯,耳聰目明。米月到了老支書家門口,一邊就看到一大群雞在門前搶食,一邊就聞到一股爆炒雞的鮮味,米月暗暗咽了幾口口水,就聽老支書道:“大家一定餓了吧,你們城裏人講究,先洗洗臉,擦擦汗,再上桌,什麼也不用說,填飽肚子再說。”米月見門前有一個水池,是接的山泉水,水管是常開着的,清水嘩嘩地流,便道:“這麼好的泉水,讓我們用來洗臉了。”老支書嘿嘿笑道:“你不洗,它也就這麼流走了。”米月問:“能喝嗎?”老支書忙點頭:“能喝,能喝。”米月喝了一口,水是冰涼的,還有甜絲絲的味道。米月洗了臉,被老支書帶到飯桌旁,老支書老伴一盆熱騰騰的菜上來了,正是一大盤爆炒姜辣雞肉。

劉所長見了,湊上去看了看,哈喇子差點掉到雞肉里:“老支書,你又殺雞了?”

老支書笑道:“自家的雞,今年養多了,你們不來,我們也要經常殺吃的,你們來了,正好陪我吃,我也能多下幾口酒。”

老支書請米月上坐,米月哪裏敢,硬拉着老支書上首坐了。老支書一喝起酒來,便打不住話。

“我這人,從來就不信神信鬼的,活了八九十歲了,什麼沒有見過?年青的時候,這村族迷信的東西很多,我不懂事,什麼都照着他們的規矩來,後來共產黨來了,破四舊,破了這麼多年,什麼神呀鬼呀的早就不見有說道了,沒想這幾年又興了,家裏死了老人,也開始請和尚道士來做法事了,那觀音洞,多年沒有人去燒香了,現在又興起來了,這山裡,多年沒有的野豬,獐子,麂子,現在也有人說有了。這獐叫,小時候聽過,如今過了這麼多年了,沒有聽到過,那天半夜,真是見了鬼了,連我也聽得清清楚楚。”

米月問:“老支書,您見過這山裏的獐么?”

老支書搖了搖頭:“沒有,野豬到是多了,常竄到莊稼地禍害莊稼。”

“您確定是獐叫的聲音嗎?”

“聽聲音不會錯,那聲音尖細,大半夜的,跟鬼叫似的,人聽了,毛骨悚然。”

“失蹤孩子的家人,有沒有仇人報復什麼的?”

劉所道:“我調查過了,孩子的父母親,包括他所有的親屬,沒有仇人報復。”

“那失蹤的孩子,是親生的嗎?”

老支書道:“應該是吧,這孩子奶奶叫菊香,六十來歲,身體好着呢,人也精明,孩子爹叫張定富,張定富夫妻去城裏打工也有十來年了,每年大過年的時候才回家幾天,沒有見這媳婦顯過懷,今年過年回家,突然就帶回這個一歲大的孩子,這不是喜從天降么,讓這菊香兩口子半夜都想唱山歌,天天抱着這孩子在村子裏轉悠,干農活也帶着放在地頭,恐怕這一天到晚二十四小時,這孩子就沒有離開過菊香眼皮。那天菊香帶孩子去拜菩薩,村裡人習慣,是讓孩子站在自己身邊,大人先在菩薩面前敬香,磕頭,許願,許好願后,再讓孩子跪下,拉着孩子的手向菩薩作三個揖。這菊香許好願后,再來拉孩子時,就不見了孩子的蹤影,我估摸,這前前後後也就不到兩分鐘,當時那洞裏前前後後沒有一個人,孩子就像是被鬼魂攝去似的。”

老支書正說著,老伴便上了第二道菜,是一大盆瓦罐魚,每條五六兩重的小肥鯉,一條條被炸得金黃,又加以姜辣等調味料,以瓦罐煲的香軟軟的。米月道:“支書這麼客氣,我們以後都不好意思來了。”老支書笑道:“這是在我們稻田裏長的小鯉魚,多得不得了,我們都吃膩了,你們可能吃的少。”說著,便夾了一條送到米月碗裏,米月嘗了一口,嘖嘖叫絕。

吃過飯,米月便去現場,支書家在距離村口最近的地方,觀音洞卻在村裡山谷的盡頭,有三四里路程,去觀音洞的路,先是經過村莊,又途經一片田園,這是八月下旬,田園裏的水稻正在揚花,透出濃濃的稻香。老支書道:“這水稻揚花灌漿后,田裏就要開渠排水,所以出事的這一天,在田裏幹活的人不少,你看看,如果有孩子或抱着孩子的人從這一帶走過,這幾里的路程,能不有人看見嗎!”米月回顧四面,四周一片田園,道路在田園中間穿過,點了點頭。

到了觀音洞,這是一個喀斯特地貌常見的石洞,洞口處是一面懸崖峭壁,高五十餘米,寬七十餘米,石壁上刻着兩行遒勁的大字:“江流天地外,山色有無中”,米月想不到這深山老林的村子裏,卻還有如此虛懷若谷的人物。觀音洞洞口高二十餘米,寬十餘米,村裏的河水,就是流入這洞內,進入地下陰河排去村外,看這陰河,七米左右高,三米左右寬,水深不見底,沿河邊有一道石砌的一米二高的圍牆,一直伸到洞口,有了這一圍牆,便排除了孩子不慎落水的可能。圍牆的這一面便是一塊有三四十平米的空地,一面石壁上,供着三尊大佛,正中間便是觀世音,兩旁還有幾尊佛,佛前有台石制的香案,香案下也是石制的香爐,香案上,放着供三牲水果等食物的鐵盤,以及捐錢櫃等。

米月問:“這裏沒有主持的人嗎?”

“是有一個人,就是村裏的世宗老人,老人年紀大了,今年也有八十歲了,所以平時不在這洞裏,只有過年過節或有什麼需要他老人家出面時才來這裏,孩子失蹤的那天,這老人不在洞裏。”

米月細細看了洞的四周,除了地下河,其他四周都是封閉的石壁,不可能有其他出口,洞門外就是懸崖峭壁,兩側就是灌木密林,別說人,恐怕連兔子都鑽不進。

“這附近有其他上山的路么?”

“上山的路倒是有幾條,但不在這附近,要回到村裡,再從村裡東西兩頭上山,平時村裡人上山打些,打獵,采山貨,都要上山,但這上山的路,都沒有通往別處的路,從里到鄰近的兩個縣,隔着五六十里的群山,有哪個能走得出去!”

米月看了看地下陰河,問:“這地下河有人進去探過嗎?”

老支書連連搖頭:“這地下河,過去村族有人犯了死罪,族長會把人綁了,投入這河裏,抓了姦夫**的,放進豬籠子,也是投入這河裏,所以這河陰得很,有傳說經常出水鬼出來抓人找替身。這村子裏的人,借他十個膽子,也沒人敢進去,我也從來沒有見有人進去過。”

米月苦笑道:“這不是佛門之地嗎,就在這裏殺人?”

老支書也苦笑:“這是佛門之地不錯,所以族長殺人前,就會在這佛前請願打卦,請求佛的旨意,如果打的是生卦,便不殺了,打一百杖放人,如果是死卦,就投入河中,反正是佛的旨意,怨不得族長。”

米月暗自想笑:“出事的這兩天,村裡來過外地人嗎?”

“肯定沒有,這裏沒通公路,外地來人少,要是來外地人,我會第一個曉得。”

“**的口號村村通公路,這裏有修路計劃沒有?”

“上面已有計劃,採取**出一部分,動員企業老闆捐資一部分,村民集資一部分,現在這個錢已到有七八成到位,本來早就要開工的,只是兩個老闆互相扯皮,工程定不下來,原來說是順通公司來承包,後來又說縣裏的一個分管的副縣長因經濟問題被抓了,新來的副縣長便說這順通公司老闆與這個前任被抓的副縣長有利益關係,不同意順通公司承包,又重新招標,讓另外一家叫什麼路達公司承包,沒想這順通公司老闆也不是省油的燈,告狀告到省里去了,說是新副縣長對他打擊報復,省里有領導責成縣依法公正處理,這件事,這就樣拖到現在。”

米月點了點頭,除了這地下河,她再也找不出孩子失蹤的出處了,要說有鬼的話,這鬼就在這地下河裏。

“這地下河的出口在哪?”

老支書搖了搖頭:“從這河水的流向看,是在這上百里的群山之下,哪裏會有人曉得出口。”

米月看了看河水的流量,從河水的流量看,這河水如果有出口,應該是一條不小的河,在地圖上不會沒有標註,米月打開了筆記本電腦的高清衛星導航地圖,找到了自己所在的位置,看四周是一大片綠色的山嶺,沒有任何居民點,在西北方向距離自己所在地七八公里的地方,有一個叫黃江源的地標,從黃江源地標向西,便是一道七八公里長的河谷,地圖上的標註是黃江,谷底便是清澈的河水,黃江河谷的出山口,便是鄰縣清源縣的黃江鎮,看來,黃江源應該就是這個地下河的出口。

米月問劉所:“知道這西北面有個黃江嗎?”

劉所長看了看地圖,點了點頭:“知道,這是鄰縣清源縣,近年來在這黃江開發出了個漂流點,吸引不少人在這裏玩漂流,我沒有去過,但我在清源縣看了漂流廣告圖片,黃江源就是一個地下河山洞出水口。”

“你看,這個黃江源,是不是這大谷村地下河的出口?”

劉所長又細細看了看,點了點頭:“如果在這附近沒有其他出口的話,這唯一的源頭就很可能是我們這河水的出口。”

“既然有玩漂流的人,就會有敢於探險的人,會不會有人探過這地下河?”

老支書擺手道:“不會,不會,要是有人探這河,我們不會不曉得。”

米月對劉所道:“現在我可以肯定,這鬼,只會在這地下河裏,劉所長,你敢不想同我一道,走一趟這陰河抓鬼?”

劉所往陰森森的黑洞看了看,打了一個寒顫:“米支,這陰河,你不怕么?真要去?”

米月笑了笑道:“怕嗎?不就是一條地下河嘛,干我們這行當的,我們怕過什麼,它總不比我們面對的黑洞洞的槍口怕,不比刺向我們的亮晃晃的刀尖怕,不比裝了秒錶的定時**怕吧?”

幾句話,就把劉所的膽子壯大了:“米支,說得有道理,沒得說的,只要你敢去,我陪你一道去!”

老支書一時沒有弄明白:“米同志,你沒有跟我們鬧玩笑吧,這陰河,真會有鬼么,你們不會真要進陰河吧?”

米月對老支書道:“老支書,您放心好了,我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找孩子,有些鬼,我們不去捉,就永遠會鬧鬼的。”

劉所道:“從地圖上看,這地下河少說也有10多里呢,我們怎麼走?”

米月道:“很好辦,有一套玩漂流的行當就行了,不過陰河水洞探險,不能在這裏順水走,因為我們不能確定這出水口就是那個黃江源,如果不是,就很危險,再就是,如果順水,遇到危險的地方,到了水深流急的地方,就有被水流衝去暗洞再也上不來的可能,所以,我們要從黃江源進洞,走逆水,這樣,一旦走遇到危險的地方,我們還可以退出來。”

劉所連連點頭。

“這樣,你親自去清源縣聯繫那個漂流公司,再去黃江源實地看看,把這些探洞的行當弄齊全了,我們就進洞捉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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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月的刑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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