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守株(下)
“要不怎麼說咱家燕兒有本事呢!這才第一回到大小姐身邊當差,就得了賞。”
錦枝坊後巷裏,趙嫂子一隻腳踩在門檻上,一邊把瓜子皮“呸”地吐到外面街上。
對於親閨女成了大小姐身邊的一等丫鬟這件事,趙嫂子是滿意得不能更滿意了,吃過了晚飯,便伸着兩條腿坐在門口嘮閑嗑,那嗓門大得整條巷子都能聽見。
燕兒的大姐春彩去年嫁給了在馬房做事的大山,嫁了人也依舊住在這巷子裏,她素來是個愛掐尖的,挺着個大肚子不服道,“是燕兒本事?我看樂媽媽才是真有本事,說把她薦到大小姐屋裏去,就真把她薦到大小姐屋裏去了,嘖嘖。”
燕兒正好手裏端着盆熱水出來,她心裏本就煩着,聽了這話恨不得直接把水潑春彩身上,忍不住拿話刺道,“樂媽媽本事?樂媽媽別連累我就算好的了!姑娘一聽我是樂媽媽薦過來的,那可是老大不樂意呢!”
趙嫂子晚飯時喝了二兩小酒,正是微醺的時候,一聽這話,立時跳了起來,風乾菊花似的一張老臉繃著,上頭鑲着的一雙綠豆眼閃着精光,“這是怎麼回事?這樣大的事,你回來時怎麼不說!”
她左右看看,見巷裏這會兒沒人,放下心來,拎雞崽兒似的把兩個女兒一手一個都拖回屋裏,急匆匆地關上門,轉身逼問燕兒,“快說是怎麼回事兒,姑娘聽說你是樂媽媽薦來的,就不樂意了?”
“還能有假?”燕兒沒好氣道,按耐着性子把自己從端了葯進屋起,到第二趟送樂媽媽出門,樁樁件件都講了一遍,說完了,就看見大姐春彩嘴長得能塞下個雞蛋,趙嫂子一雙眉毛皺得能夾死蒼蠅,這才覺出有些不對,“怎麼……了嗎?”
趙嫂子問燕兒,“你聽清楚了?姑娘真問你是不是和樂媽媽一條心?”
見燕兒點頭,趙嫂子猛地一拍大腿,“對!就該是這樣!一朝天子一朝臣,對,就該這樣!我怎麼就沒想到……我真是老糊塗了,竟沒想到……”
她點着燕兒的眉心,恨鐵不成鋼道,“你這妮子,也是個笨的!大小姐那是不樂意你跟樂媽媽走太近?大小姐那是要你在她跟樂媽媽裏頭站隊呢!你這笨的……真是聰明面孔笨肚腸!老娘要是晚生個二十年,哪輪得着你們這些傻妮子當一等!”
春彩撮着牙花子,心裏說您老人家自己不也沒猜着,燕兒卻已經反應了過來,一把抓住了趙嫂子。
“娘,您的意思是,姑娘是要和樂媽媽,這個,打擂台?不是說姑娘最信樂媽媽……”
“屁!”這會兒,趙嫂子居高臨下,伸手往後頭綠枝家的方向一指,“下午送回來的時候腿還好好的,那老貨請了個蒙古大夫硬生生把腿敲斷了,那個叫得……慘得都沒人聲了,就這麼被張牙婆帶人拖着!走了!”
趙嫂子嘖嘖道:“老娘當時就在納悶,那老貨怎麼敢動大小姐身邊的親近人?就算大小姐這會子病得起不來了,可陸家就剩大小姐這麼個獨苗苗,她樂靈芝不過一個奴兒,按律按法哪條都輪不着她,她怎麼就敢動這個手兒?怎麼能動這個手?”
“這會可明白了,這老貨是打着發絕戶財的主意呢!這個不要臉的老貨!”罵到最後一句,趙嫂子臉上竟一時分辨不出是痛恨還是艷羨。
她一把摟住燕兒,把她往屋裏推,“我的兒,你這可是時運來了!你早些睡,這些鋪啊蓋啊的娘給你收拾,明兒個早上你就走,天亮就走,大小姐如今在府里沒了貼心人,你得趕早回府里伺候好大小姐,放心,大小姐心裏明白着呢,虧不了你的!”
“都等着吧,明兒大小姐管家這頭一鍋熱灶,必然是咱們老趙家燒起來的!”
不知怎的,被趙嫂子抱住的一瞬間,燕兒的腦子裏忽然浮現出了陸煙墊着腳把葯倒進花斛里的畫面。
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無獨有偶,一同打了個寒顫的,還有正被一柄冰涼鋒利的小刀抵住了脖子的張牙婆。
大滴大滴的冷汗順着簪着大紅絨花的鬢角滾落,沖花了她臉上厚重的脂粉。
“救……您……求求……”
她想叫救命,想求饒,可上下牙不聽使喚地直打顫,哆嗦得連句震話都說不出來。
那把刀的主人從後面輕輕地拍了拍她肥厚的面頰,“我耐心有限,只問一遍——今天下午你從錦枝坊後巷收走的那個斷了腿的丫頭,現在人在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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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萬字啦。
下章淺放男主出來給大家表演一下才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