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三方扯皮
“我只是提出自己的疑問,一樁案子沒有查清真相之前,自然每個人都可以有自己的疑問,不是嗎?”陸煙笑着說。
這話說得綿里藏針,黃海清聞言微微一怔,重新審視起這個一向養在深閨人不識的陸家大小姐來。
反倒是上官翊聽了這番說辭,極為欣賞地贊同道:“陸大小姐說得極是!破案譬如解謎,若是連個疑問都沒有那還有什麼意思?”他目光一轉落在樂媽媽身上,原本心裏只有火器一樁事,這會總算是對這樁一目了然的販良案提起了點興趣,“這管事媽媽身上疑點頗多,依我看,不如移交大理寺······”
黃海清驚天動地地咳嗽起來。
上官翊要是敢把這種雞毛蒜皮的小案子移交大理寺,信不信大理寺卿明天就敢弔死在京兆府大門口?
大理寺是什麼?那是審理天下奇案重案的地方!什麼時候南坊牙婆買錯了丫鬟這種事也能往裏頭送了?
大理寺不要面子的啊?
他剛要開口阻止上官翊的突發奇想,就聽見陸煙略帶擔憂的聲音,“況且,我也想快些找回綠枝,還不知道那救了她的義士把人帶到哪裏去了,也不知是哪一家的人······”
彷彿一層影影綽綽的窗戶紙忽然被人捅開,黃海清心中一凜。
從張牙婆那裏救走丫鬟的“義士”······來歷不清,下落不明,根據張牙婆的描述,此人武藝十分高強,輕功尤其了得······
種種特點,其實都與那用火器擊殺了殺手的人十分相符。
這兩個人還在同一時間段出現在南坊,他們會不會有交集?
甚至再大膽一些,有沒有可能,這就是同一個人呢?
一個被收買的管事媽媽頂多牽扯些豪門秘辛,可要是裏頭再卷進去一個疑似攜帶着私造火器的不明高手,又是在天子腳下,這事的嚴重性就不可同日而語了,讓人不得不慎重以待。
黃海清朝陸煙直直地看了過去。
陸大小姐輕輕巧巧一句話,就把兩個看起來風馬牛不相及的案子串到了一起,是真的無心插柳,還是另有所圖?
陸煙靜心屏神,由着他看,半點也不避諱。
少女一身麻衣素服,鴉黑的長發只用幾根素銀釵子挽着,壓鬢一朵白花,那花又小,襯得她臉上半點血色也沒有,一張臉上,只有眼角微微地泛着紅。
顯然,自小照顧她的奶娘干出這種喪心病狂的事,對陸大小姐並非毫無衝擊。
黃海清看着那雙尚且帶着稚氣的清透眼睛,心裏一軟。
這還是個孩子呢,遇到這種事,能硬撐着不失態便已很不容易了,哪裏還能謀算其他?
就算陸大小姐自己能謀,難道還能拉着這一屋子貴婦陪她做戲嗎?
黃海清心裏微微搖頭,把方才升起的那些個猜想都否定了,聲音柔和許多:“既如此,下官便把這犯人帶回去審問,若有了結果,定來稟報大小姐。”他朝上官翊一拱手,“還要勞煩少卿大人寫一封宗卷,將這案子移交大理寺。”
陸煙勉強彎了彎嘴角,彷彿要笑卻笑不出來的樣子,朝黃海清和上官翊鄭重施了一禮:“那就都託付給府尹大人和少卿大人了。”
她臉上作的這幅神色,心裏卻舒了口氣。
販良為奴這事擱在宅門裏聽着嚴重,卻罪不至死,按照律法,最多不過流放三千里。
樂媽媽不是奴籍,而是放了籍之後又接回府里榮養的下人,還是阿娘生前用過的人,大錦朝最重一個孝字,哪怕身為主家,陸煙也不好隨意處置她。
除非陸煙拼着名聲不要直接打死她,可這樣一來,她就要直接跟樂媽媽後頭的人對上了。
怕到是不怕的,最壞也就是再跟嚴秉之同歸於盡一次,可那就太不值當了。
她是重活一回的人,許多事只記得結果,過程,動機這些,都是靠着狠跌下來之後,一步步反推出來的,好似鏡里看花,只得形狀卻無從驗證。
譬如她知道嚴秉之和四皇子狼狽為奸,嚴家對陸家產業虎視眈眈,嚴敏身為李浚兄長未過門的妻子卻跟小叔子苟且,甚至為此要害自己,可她卻沒法知道他們這麼做的原因是為了什麼。
光是“貪”或者“妒”或是“人性本惡”顯然是沒法解釋明白的。
可這些東西,樂媽媽作為嚴秉之在陸府埋了多年的釘子,卻未必不知道。
從樂媽媽身上能敲出來的情報,她現如今一個孤女,自然是吃不下的,便是吃進去了,用途也不大。
還不如拉了大理寺和京兆府入局,三方扯皮,才方便她繼續渾水摸魚。
這個局,從陸煙背了火槍去救綠枝起,就已經布好了。
左右黃海清和上官翊日後都是“苦主”,不鬥倒嚴秉之,大家都是個死,倒不如報團取暖。
黃海清點頭應下,因為是藉著弔唁的由頭進府沒帶衙役,便讓長隨把樂媽媽頭臉一蒙,捆上手腳帶出了府。
陸煙有孝在身出不得門,只能把人送到二門上,就聽得燕兒來報,說庫房那頭剛清點完黃海清送來的喪儀。
除掉紙馬紙亭三牲祭品這些以外,竟還有一架鑲珠嵌貝的雲母屏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