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變戲法的道士

道士頭髮蓬鬆，衣衫襤褸，從頭到腳髒亂不堪，一雙眼睛卻不顯渾濁，清澈如水，異常的明亮。寧弈穿過人群，擠到了前方，神色忽變。眼前形如乞丐的道士，論其面貌，竟與贈予他太陽觀想法的算命老道，有着八九分相像。一旁，推着木車賣梨的婦人，一臉的嫌棄，很是憤怒，呵斥着他趕緊離開。“快走開，別打擾我做生意。”婦人十分的不耐煩，驅趕着落魄的道士。“你一車梨有數百個，老道只不過討要一個而已，對你而言並沒有太大的損失，你何必怒斥呢？”道士雖然身穿破爛衣裳，一副乞丐模樣，卻沒有腳踩尊嚴，下跪苦苦乞討，只是說出了自己的心聲。周圍看熱鬧的百姓，很快擠滿了街頭巷尾。與婦人相識的人，上前勸說著她，“你就賞他一個梨，打發走算了。”“不必置氣，一個梨而已。”“你就給他吧，免得一直糾纏不休。”……百姓們見狀，覺得很有道理，相繼勸說婦人，可是她卻絲毫聽不進別人的建議，置若罔聞，執意不肯賞梨。寧弈面如止水，轉頭低聲道:“朱掌柜，給他一個梨。”朱掌柜立馬給店小二使了一個眼色，很快，青皮色澤的梨子送到寧弈手上，他快步走向道士，“給你。”道士抬目一愣，眼神中露出一絲詫異之色，隨即又立馬消散，笑着向寧弈拜謝，“多謝小公子！”一副與他萍水相逢的樣子，或是假裝，亦或者，分明就是兩個不同的道士，不認識實屬正常。寧弈眉目緊皺，一時間無法辨別對方的身份。“老道乃是一介出家人，從不懂得吝嗇，我有好梨，拿出來與大家分享。”道士朗聲道。一旁的婦人齜牙咧嘴，小聲的嘀咕着，慶幸剛才沒有賞梨，道士倒好自己暴露了本性。聞言，百姓們很納悶，一陣議論紛紛，寧弈也覺得這老道士行事十分古怪。與騙吃騙喝的傢伙，沒什麼兩樣，倒不是心疼一個梨，而是行為舉止令人可恥。“你既然有梨，為何自己不吃，還要向人索要？”百姓們問出了他想要脫口而出的問題，看一看這個老騙子會編出什麼花言巧語。道士不慌不忙的回道:“老道只是需要一個梨的梨核，作為種子，進行栽種。”一邊解釋，一邊捧着梨大快朵頤的吃了起來，很快便只剩下梨核。百姓們愈發的好奇，寧弈也提起了興趣，期待着他的下一步操作。一顆梨核種出梨樹，那不是天方夜譚嗎？不知何時，道士肩上居然多出了一把鏟子，朝一旁的地面挖了一個六寸深的土坑，把梨核放進去，再翻蓋上了土壤。“可有滾水？”當即，有人從店鋪中端來了滾燙的熱水，道士接過，澆灌在土壤上面。百姓們目不轉睛，盯着埋梨核的地方，期待着奇迹的發生。

然而，詭異的一幕發生了，寧弈獃滯在原地，無法想像自己的親眼目睹。片刻，那裏土壤鬆動，一根稚嫩的綠芽破土長出，在眾人的矚目之下，芽兒在向四周伸展，茁壯成長，添枝加葉，很快，枝繁葉茂，長成了一株大樹。“何等戲法，竟如此栩栩如生！”百姓們瞠目結舌，隨後喜出望外。寧弈無比震撼，頭一次遇見，如此逼真的戲法。或者，這一幕真的是戲法嗎？還是法術？隨即，粗壯的梨樹開始開花，似乎經歷了四季變遷，歲月洗禮，花落凋零，結了滿樹的果子，沉甸甸的，掛滿了枝頭。道士摘下碩大的梨子，分發給百姓們，眾人一陣滿心歡喜。果子香甜可口，百姓們連連稱讚，難以置信，道士的戲法居然如此高超，有的孩童嚷嚷着要學習他的戲法，拜師學藝，只是道士從不收徒。很快，果子吃盡，百姓們意猶未盡的紛紛離去。寧弈拿起黃皮梨，輕咬了一口，眉眼微皺，“確實是真的梨子，而且很新鮮！”不經意間，他看向一旁婦人的木車，眉頭舒展，終於恍然大悟。道士砍掉梨樹，不慌不忙的走了。那位婦人感到驚奇，從一開始就擠在人群中，目不轉睛的觀看道士變戲法，卻忘記了看望自己的生意。待婦人回過神來，看到自己木車裏面空空如也，還斷了一根車把，這才明白，原來道士分發給百姓們的竟是自己的梨，還砍掉了木車的車把。她追向道士離開的地方，只在街巷的牆角處發現了車把，至於道士，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城西外，一片竹林。寧弈轉過身，便看到道士正坐在一塊石頭上面，手中拿着一個梨，吃的很香甜。梨子青皮色澤，不同於婦人賣的黃皮梨，是之前寧弈送於道士的。道士目光一轉，略微有些意外，唉聲嘆氣，“老道已經謝過公子賞梨，怎麼還追來啊？”寧弈神情凝重，道:“你騙得了凡俗世人，卻騙不了我的眼睛，剛才你使用的分明不是戲法，而是一種法術。”雖未習得法術，卻擁有渾厚的法力，一般戲法花招，以及障眼法，容易瞞天過海，但真正的法術幻境，逃不過他的雙眼。剛才氣海中匯聚法力的星辰，一直在異動，躁動不安，他還以為是某種錯覺，直到在婦人的木車下方，發現了一張怪異的符紙。“我可沒有瞎猜。”寧弈搖晃着手中的一張符紙，淡黃色澤，表面看去只是普通的草紙，修行者注入法力，便能隱約顯露出一株梨樹的圖案。此紙與腦海中的符，有着異曲同工之妙，所以，他確定也是一張非同尋常的符。寧弈淡淡的道:“若我沒有猜錯，剛才的梨樹能在短時間內開花結果，正是這張符製造出的法術幻境吧。”一語既出，道士吃梨的動作靜止片刻，澄澈的老眼，目光飄忽。“小子，不錯嘛，一月不見修為精進，竟然能看穿那是法術幻境，還參悟了太陽觀想法，這麼一來，太陰觀想法，你也同樣窺見了其中玄機。”道士扔掉梨核，用小指掏着牙縫，隨性洒脫，向他招了招手，示意靠近一些。寧弈慢步靠近，備受震撼，“原來賜予我太陽觀想法的人，真是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