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9章 傾瀉
徐妃青一臉的自然:“還不錯,起碼今天的飯錢有了着落……”喜滋滋的把錢全部收過去小心的揣自己兜里,伍文定又一乾二淨了。
就在鄉場邊買了兩個白面饅頭,徐妃青掰了半個給自己吃,剩的都讓伍文定吃,就着水壺喝水,一臉笑得那叫一個開心。
沒在這裏停留,立刻就坐公交車進城,晚上就得在城裏才能賣藝了,所以午飯是在公交車上吃的。
伍文定也開心,捧着兩個半饅頭,因為小食店的老闆娘覺得這兩口子可憐,還送了一個!
這城裏,伍文定就是熟門熟路了,挑選戀人學生比較多的地區,就在路邊覓了個地方,伍文定這次主動鋪開賣藝的布袋,自己就先拿出笛子,高亢的來了一曲,徐妃青也不示弱,略一修整就跟上……
到了晚間十點過,除了一百多塊錢,徐妃青甚至還得到一朵玫瑰!
是一對學生情侶笑嘻嘻的送過來的,沒給錢……伍文定做着一副嫌棄的模樣,支支吾吾了一陣,很是不滿!
不過他也得到了玫瑰,還是兩朵!是夜裏賣玫瑰的小姑娘送給他的,儼然當做同是天涯淪落人的饋贈。
大姑娘眼角是瞟見了的,收攤以後就笑眯眯的抓住伍文定的耳朵:“這樣你都可以沾花惹草哦?”
伍文定不能說話,一臉無辜……
沒有找旅館住,也沒有吃晚飯,徐妃青先指揮着伍文定牽着她到重慶火車站,買好當晚的短途火車票,每人二十塊錢,然後才在火車站外污水橫流的小食店裏一人吃了一大碗面,徐妃青自然又是把自己的面挑了不少給伍文定。
帶着一身的熱氣騰騰上了火車,半夜三點過給扔在川東一個小車站裏!
其實生活上伍文定適應起來比徐妃青還快,根本就不出車站,樂呵呵的抱着徐妃青就在開着暖氣的候車室角落裏對付一宿,徐妃青點頭表揚:“能不住店就不住店,這是師父特別說了的,利用好了時間,盡量把晚上放在交通工具上,就省出來了……”
伍文定的懷裏自然是徐妃青最溫暖的地方,但是一到凌晨,大姑娘就精神抖擻的跳起來去衛生間用冷水洗臉:“進城還有段距離,我們走着過去……”
心理上還在慢慢適應的伍文定,很想用經濟學的概率來解釋一下,現在這個掙錢速度,是可以不用那麼摳門的,可惜他不會手語,只好撇着嘴一起出發,徐妃青笑得臉上綻開一朵花似的,一點不覺得車站邊黑乎乎到處都是煤炭渣車的環境有多惡劣,也對,她是盲人,看不見的,只能感受和丈夫之間親密的溫馨……
小地方接近春節了,自有一番不同的熱鬧,似乎對於賣藝的人也更慷慨一點,依舊還是白天郊區,晚上鬧市的方式,在一片小彩旗揮舞,陽光灑滿地的馬路邊,在到處都是霓虹燈閃爍,燈紅酒綠的廣場上,夫妻倆掙了個缽滿盆滿,兩百來塊的巨款,讓徐妃青把錢卷了又卷,緊緊的藏在自己的衣領後面,伍文定都沒看清跑哪去了。
既然是這樣,伍文定就耍賴在地上不走了,徐妃青又好氣又好笑,皺了又皺眉才下大決心:“那就吃個米飯炒個回鍋肉,再走回去!”伍文定繼續耍賴撒潑不起身,徐妃青才蹲下來細聲細氣的解釋:“既然是賣藝,就要賣出點名堂,不是來搞着玩的,賣藝就要真的想着掙錢養家餬口!還要回家養三個孩子呢!”
看着一本正經入戲頗深的妻子,想着估計今天就在伍欽那,折騰消費都不止五百塊的三個兒女,伍文定終於還是屈服了,垂頭喪氣的被樂呵呵的徐妃青押着去了小食店,真的只點了一份回鍋肉,徐妃青基本都不吃,就是挾點配菜豆豉就飯,把肉全挾給了伍文定!
伍文定完全沒有一個身為演員道德修養的覺悟,目瞪口呆的看着把一個可憐流浪小瞎子媳婦,演繹得淋漓盡致的老婆,差點沒被一塊帶着毛的肥肉給噎死!
徐妃青完全和在家不怎麼多說話迥然不同,一直碎碎念:“吃了就早點走,待會還要趕三點多那班火車,明天還要去下一個縣城……”沉浸在瞎子的世界裏完全無法自拔。
伍文定頓時覺得可愛極了,使勁咽下口中的食物,試着順應老婆的思維方式,爭取讓自己真的變成一個啞巴,從一個啞巴的角度去看這個世界,這樣似乎也能摸到一點點妻子的脈絡,身為一個瞎子的脈絡……
整整十三天,每天一個大小不同的縣鎮城市,既有那種遍是礦石煤炭的小山區地方,又有武漢這樣的大省會城市;
既有跟着牛羊邊的鄉間集市,也有高檔酒店邊一塵不染的豪華花台;
既體會過被城管攆得雞飛狗跳跑了兩三條街,也感受過老婆婆小孩子善意的遞過小板凳讓座;
既被過年別人的鞭炮砸過,也被熱情的人送上一包喜糖;
既遇到過摸包扒竊的小偷,也遇見過持刀搶劫的惡漢;
就這麼短短十多天時間,伍文定覺得自己不是在陪着妻子胡鬧,而是妻子在領着他感受人間百態,啞巴的身份,也讓平時話癆的他,終於有一刻完全沉靜下來,只是用眼睛,用心靈去感受周圍的一切……
所以,當兩口子懷揣五六千元現金踏上杭州城地面的時候,已經是大年三十的中午了。
伍文定似乎一下就變得真的沉默了,手裏牽着妻子,最後這一段是坐的大巴車,早上兩口子居然還在某個江浙水鄉的人家外,給上百人演奏了一場,博得滿場喝彩才在依依不捨的挽留中,來到這裏。
身上依舊還是那兩身衣服,徐妃青就給一人帶了一套換洗的內衣,一路上都是在各種公共衛生間清洗,交通工具上晾乾,所以到現在,兩人還是除了布包,水壺,樂器,空空着雙手。
伍文定站在繁華的街頭,用手在妻子掌心比劃了一下,徐妃青就懂了,一副財迷心竅的樣子:“再演一場,就在西湖邊上!”
那就再演一場……
可兩人實在是太風塵僕僕了,也許有工作人員覺得他們和這樣的美景完全不搭調,甚至認為他們影響了這所謂人間天堂的整體觀感,剛剛開始擺開陣勢準備演奏,就來攆人。
徐妃青還是細聲細氣的解釋:“我們不一定要收錢,只是想在這裏演奏一下,了個心愿,大年三十,這湖邊也沒多少人。”
工作人員沒興趣聽:“你也知道是大年三十!讓我不能舒舒服服坐在屋裏!你看看你們這種叫花子還懂個什麼心愿,肚子都填不飽,趕緊找個收容所去過年!”
徐妃青不動氣:“我們自食其力,現在也算是遊人,在這裏自娛自樂都不可以?”
工作人員懶得廢話:“不可以!你們是在行乞賣藝,不是遊人!你看看你們的打扮,一看就知道是個什麼人!”甚至連湖邊的橋都不要他們上去,更別說能走到那個喝黃酒的地方了。
徐妃青轉頭看看丈夫,笑一下:“喏,原本說是個完美的結局,結果總會遇見這樣的事情。”
伍文定看看馬路對面有幾家商鋪,其中有家比較高檔的服裝店,就笑着給徐妃青指一下,徐妃青就明白的笑起來,拉着他就走過去,工作人員莫名其妙的站在那守着……
半小時不到,花了接近身上所有的錢,一身煥然一新的兩口子牽着手,提着樂器走過馬路,看都不看那個驚呆的工作人員,提着二胡和布包就走進去,沿着清幽的湖水,伍文定還指指腳下的路和遠處的一座茶樓,徐妃青笑:“當時就是帶我去那聽的小曲兒?”
伍文定拉拉右肩上的二胡布袋笑着點頭,徐妃青伸手把他的左手臂抱得更緊,依偎着慢慢走進那個平湖秋月的茶座。
大年三十,確實沒有什麼遊客,就兩三桌人,徐妃青自顧自就挑了當年那張桌子,指指那個湖邊欄杆角落:“那裏是你第二次把我救起來。”
伍文定笑着側臉,徐妃青喜滋滋的用潤唇印一下表示嘉獎。
隨便點了兩杯茶一點瓜子,徐妃青搖頭晃腦:“本來是到這裏就算完了,剛才把錢都花乾淨了,又得賣藝回家?”
伍文定現在淡定得很,無可無不可的點頭,隨便妻子怎麼都可以。
徐妃青自己在那裏糾結:“不敢耽擱那麼久,我數數錢……哎呀呀,還差一百塊,就可以坐火車回去了。”
伍文定聽得眉毛一陣亂跳,來是這個價錢,回去可就不一定了,往着四川重慶在春節左右從來都是最難買到票的。看來這個春節要麼再湊點錢坐飛機回去,要麼只有等節后再回去,難道打電話喊她們仨過來接?那該多丟臉?
徐妃青有鬥志的左右觀察一下:“要不我們去那邊那個茶樓客串一下,江湖救急嘛?”
伍文定翻白眼,指指那個欄杆角落。
徐妃青明白的笑:“先在那裏奏一曲?”
伍文定笑嘻嘻的點頭,自己就轉身對着那裏坐好,一手茶一手瓜子,擺出大老爺享受的姿勢。
徐妃青跳起來,打開自己的布袋子,取出二胡。
走到欄杆角,笑吟吟的對丈夫說:“今兒沒喝酒,我就不發酒瘋了,我的心思你都明白,還是先送給你一首喜慶的,畢竟大年三十嘛!”
然後就拉動弦弓,讓樂曲傾瀉而出……(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qidian.com)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