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案件還原（下）

德雷斯特知道她聽出了自己的聲音。

只是，或許是錯覺，德雷斯特感覺她甜美的嗓音下似乎還隱藏着一絲隱隱的興奮。

“我是搶了你的項鏈，但起碼我沒想過掐死你。”

“你想要什麼？！”

她的聲音又變得緊張起來。

“我想要什麼？！”

德雷斯特提高音調，聲音中帶着一絲嘲諷。

“我想和你見面，我想和你談談項鏈的事，如果你還想要它的話！”

“你想要多少錢？”

“我會給你一個合理的價格。我們可以面談。”

“好吧。那你想把地點定在哪裏？”

“就去中心公園新建的噴泉那吧?你知道那個地方吧。”

德雷斯特決定選擇一個人多的地方進行交易。

“行，那時間定在幾點？”她問。

鍾怎麼樣？”

德雷斯特不想留給她太多時間，以防她報警。

“好，那。”

德雷斯特掛斷電話，匆匆離開公用電話亭。

他不想讓警察追蹤到這個電話。

沒過多久，德雷斯特便來到中心公園，遠遠就看到了那池巨大的噴泉。

他沒有立即走近。而是先在周圍轉悠了一會，查探了下是否有便衣警察潛伏。

似乎一切正常。

下整，女人的身影出現在德雷斯特的視線里。

她孤身一人。

德雷斯特躲在人群中，繞着女人走了兩圈，確認了一下旁邊是否有人暗中監視。

最後，他向女人走去。

卡特夫人正站在噴泉前，局促不安的左顧右盼。

“女士，你好，我們又見面了。”

德雷斯特低聲說的道。

女人轉過身，看着眼前的男人，眼中帶了一絲迷茫。

過了一會，她緩過神來，微笑道：

“是你。”

“這次你沒戴假髮和鬍子，我沒能認出你。”

她的舉止還是那麼優雅，符合人們對上流社會女人的一切想像。

德雷斯特注意到，這次她脖子上掛着一條酒紅色圍巾，遮住了脖子上的淤傷。

兩人就地找到一條長凳坐下。

“現在讓我們談談項鏈的事情吧。”

“好，我想早點把這個事處理好。”

德雷斯特眼睛直勾勾盯住女人，

“為什麼要對警方撒謊，隱瞞淤痕的來歷？”

女人笑了笑，聳了聳肩膀道：

“我沒有撒謊，這些都是他們自己判斷出來的結果。”

“可你還是隱瞞了他們真相，是卡特先生，你的丈夫，想殺你。”

她睜大眼睛，滿臉駭然。

德雷斯特不顧卡特夫人臉上的震驚，自顧自道：

“本來我還沒那麼確定，可當我知道車上的就是你丈夫時，我便知道我猜對了。”

“有人想掐死你，但你卻並沒有報警。”

“你擔心其他人發現淤痕，所以你戴上項鏈。”

“但你不可能每時每刻都戴着項鏈。如果你想瞞的那個人是你丈夫，你會選擇化妝品這類更隱蔽的方式，而不是項鏈。”

“所以，那位卡特先生，他知道這個淤痕。”

“他知道的原因也很簡單。”

“因為，這些淤痕就是他乾的好事！”

“就是他，想掐死你！”

德雷斯特的聲音中帶着一股強大的壓迫感。

女人沒有說話，顯然她想避開這個話題。

“我們還是談正事吧。我得花多少錢才能拿回項鏈？”

“二十萬盧比。”

“這不可能。黑市銷贓的也不會給你這個價。”

“如果你不想交易，我們現在就可以結束。”

“等等！我們願意付你六萬盧比！”

女人的配合，讓德雷斯特有點訝異。

他本以為這是一個陷阱，女人過來交談不過是為了故意拖延時間。

而現在，似乎她是真的想達成這筆交易。

於是德雷斯特決定繼續和女人討價還價。

他故意不慌不忙地說：“八”

女人搖搖頭：“六萬，不行就算了。”

德雷斯特抬頭凝望着天空，想了一下。

到目前為止，這件事的成本只有付給查理的一千元，純利還有很多。

最關鍵的是，在這裏交易，他就不用再冒險去黑市銷贓。

在這行，黑吃黑從不少見。

“好吧，就這麼定了。”

女人不那麼緊張了。

德雷斯特有點奇怪她為什麼如此急於成交。

“很好，我希望我們能儘快把這事處理乾淨。今晚就交易，一手交錢，一手交貨，你看怎麼樣？”

“可以，”德雷斯特也是急於脫手，“在哪裏成交？”

“火車站底層怎麼樣？那兒晚上人不多。我不覺得選在人多的地方是個好主意。”

女人的提議正合德雷斯特的心意。

他的心裏也隱隱帶着一絲疑惑。

女人實在是太配合了。

他原本以為女人會直接開口說家裏見。

結果她卻選了這麼一個絕佳的交易場所。

或許，她也不想交易平添波瀾。

“我同意。”

不管怎樣，德雷斯特不覺得自己有說不的理由。

“晚上九點鐘如何？”

“可以。”

德雷斯特留下女人獨自坐在長凳上，就急急忙忙地先走了。

他換了好幾路公交，最後直到七點，才回到公寓。

哪怕已經確認沒人跟蹤，但謹慎點總是沒錯的。

快到九點鐘時，德雷斯特變得越來越不安。

卡特夫婦在這麼短的時間裏，哪來的六萬現金？

下午見面時已經了，那時候銀行早已關門了。

像卡特夫婦這麼有錢的人，家裏會存放那麼多的現金？

德雷斯特對此表示懷疑。

這是個陷阱！

下午，警察沒有出現在公園裏，只不過是因為自己不會將項鏈帶在身邊。

沒有贓物，他們就沒有證據逮捕自己。

但是，今晚不同。

今晚自己必須帶上項鏈前去交易。

而警察會守在周邊，隨時準備將自己人贓俱獲。

不過，沒關係。德雷斯特自有辦法。

叮鈴鈴。

電話聲響起。

聽到鈴聲，德雷斯特皺起了眉頭。

發生了什麼事情？

按理說，應該很少有人知道他家的電話號碼。

德雷斯特上前拿起話筒。

是查理打來的。

德雷斯特臉上現出一絲不悅。

查理是怎麼搞的。

自己不是和他說過不要隨便打電話到自己家裏么。

這又不是公共電話，是能夠被追查到的。

如無必要，德雷斯特並不想和查理多有牽扯。

“喂，老兄，那東西有沒有脫手掉？”

“查理，我已經付過你報酬了。那項鏈已經和你沒有關係了。”

“不，老兄，我覺得那項鏈可能不用.....”

還沒等查理說完，德雷斯特就一把掛掉電話。

他有點煩躁。

以前查理不是這樣的。

只要能拿到報酬，他根本不會過問這麼多。

難道發生了什麼變數？

德雷斯特甩了甩頭，似乎是想把這個念頭從腦海中甩走。

不管怎麼樣，現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晚上的交易。

想到這裏，德雷斯特將項鏈裝進一個手提袋，然後站起身，開門離去。

到達火車站后，德雷斯特沒有直奔約定的地點。

而是在通往底層樓梯的牆邊找到一個空壁櫃，將袋子放進去。

最後，把柜子的鑰匙裝到一個信封中，用透明膠把它粘在地上靠牆的指示牌背後。

沒人會在意指示牌背後有什麼東西。所以不會有人發現自己的佈置。

這，比將項鏈放在自己口袋安全。

幹完這一切，德雷斯特這才施施然走下樓梯。

九點整。

卡特夫婦準時到達。

火車站底層空無一人。

女人穿着一件黑色大衣，雙手插在口袋裏。

男人身着西服，兩手空空。

“你把項鏈帶來了嗎？”

男人似乎不想在這件事上浪費太多時間，率先開口直入主題。

“帶來了，不過還是讓我們先看看錢吧。”

德雷斯特現在有恃無恐。

哪怕這時候警察忽然出現，也拿德雷斯特沒有任何辦法。

因為贓物並不在他身上，他們沒有逮捕自己的證據。

然而，並沒有警察出現。

德雷斯特有種莫名的失落。

這種感覺就像自己精心準備了一場表演，但卻並沒有觀眾出現。

“給他錢。”

男人冷冷說道，沒有看站在自己身後的妻子。

“好吧，”女人將手從口袋中拿出。

她的手上戴着黑色手套。

然後，手裏是……一把手槍！

“對不起。”

女人臉帶歉意，神情依舊是那麼得體和優雅。

男人嘴裏嘟囔着，似是不滿妻子這時候還磨磨蹭蹭。

在看到手槍的那一剎那，德雷斯特瞳孔緊縮，冷汗直冒。

他們根本不想交易！他們是想殺我！

他們為什麼要這麼做？！他們怎麼敢這麼做？！！

德雷斯特內心狂吼。

嘭！

槍聲響起。

硝煙從槍口飄起。

一具身體重重的摔倒在地上，鮮血從他的後腦勺中緩緩流出。

德雷斯特安然無恙。

倒地的是女人的丈夫！

劫後餘生的德雷斯特愣住了。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

女人忽然扔下手槍，開始放聲尖叫！

“殺人了！！！”

“我的丈夫被人殺死了！！！”

伴着這聲尖叫，一道閃光在德雷斯特腦海里亮起！

原來！

這才是真相！

這個女人，她從沒想過贖回項鏈！

她只是想藉著交易的由頭，在一個沒有人證的環境下，殺死自己的丈夫！

這，也是她沒有提前叫上警察的原因！

如果警察埋伏在周邊的話，她還怎麼動手！

她選擇火車站底層作為交易地點，根本不是為了什麼順利交易。

而是因為這是她絕佳的作案場所！

火車站底層晚上沒有什麼人，方便作案。

但，一旦發生什麼動靜，隨時都會有警衛出現!

甚至....德雷斯特現在都能腦補之後的劇情。

槍聲響起后，火車站的警衛會被槍聲吸引過來，到時她會對警察說，

一個珠寶竊賊奮然暴起，殺死了她的丈夫！

而那時....

槍在自己腳下，項鏈也在自己口袋裏。

自己死無對證！

沒人會相信自己這個賊！

同時，也沒有任何人會懷疑到她身上！

簡直完美的犯罪計劃！

而這一切....

都只是因為自己主動聯繫了他們，自己送上門，當了替罪羊！

她那句“對不起”根本不是對丈夫說的，

是對自己說的！

可惡！

這些有錢人真是一如既往的虛偽啊！

幸好!項鏈並不在自己身上！

很快，正如德雷斯特預料的那樣，火車站的警衛匆忙的跑了過來，後面還跟着幾名警察。

女人仍在大聲尖叫。

“就是他！”女人指着德雷斯特，

“就是他殺了....”

德雷斯特打斷了女人。

“我只是路過，然後恰好剛剛目睹了全部慘劇。”

他臉色平靜道，“我聽到下面有吵鬧聲，好奇之下，便下來看看。”

“這位女士和死者在激烈的爭吵，接着便看到這位女士盛怒之下開了槍。”

“他撒謊！”

女人衝著德雷斯特喊道，滿臉淚痕，

“他搶了我的項鏈！還殺了我的丈夫！”

“項鏈就在他的兜里！”

面對雙方大相逕庭的說辭，警察有點拿不住主意。

吵鬧聲引來了許多路人旁觀。

德雷斯特冷靜說道：“我口袋裏除了證件，什麼都沒有。”

“不過，我更建議你們看看這位女士的手套，上面應該還有開槍后硝煙散開留下的火藥末。”

“別聽他胡說！”女人臉色發白，大聲叫道。

德雷斯特打開皮夾，亮出裏面的東西。

那裏除了身份證外....

還有一枚警徽！

“我是第二分局的德雷斯特警官”

“你們如果不信，可以打電話到局裏確認。”

接着，德雷斯特笑着面向眾人，

“我本可以對這一切袖手旁觀。”

“但是我身上這枚沉甸甸的警徽不允許我如此。”

“儘管這似乎給我帶來了麻煩，讓我遭遇了一場莫須有的誣陷。”

“但，沒有關係”

“我還要向這位女士道歉。”

“因為如果沒有我的多管閑事，她本可以隨意找一個路人栽贓，然後繼續她的美好人生。”

“但是....”

說到這裏，德雷斯特頓了頓。

“對不起，我是警察。”

啪啪啪啪啪....

話音落下，現場響起雷鳴般的掌聲。

德雷斯特臉帶笑容，眼神堅定。

我的確是個警察，但為什麼我不能還是個賊。

只是....此刻春風得意的德雷斯特並不知道，就在不遠處的樓梯上，正有一個男人冷冷的看着他們。

男人帶着兜帽，教士打扮。

黃色衣袍被風吹起，獵獵作響。

帽檐的陰影下，灰色的瞳孔里是掩藏不住的笑意！

“願永夜之神的光輝照耀你。”

男人滿臉虔誠，喃喃自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