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賽特爾的呼喚
萊恩努力平息着自己喘動的呼吸，將自己的目光從老鼠屍身上移開，他不希望科魯伊斯看出端倪。
對於這個目光敏銳的逐日者隊長，萊恩時刻懷有警惕。
“萊恩警官，我對這塊區域不是很熟悉。你知道最近的福利墓地市場哪裏么？”
維特國舉國信奉烈日教，所以他們在墓葬方面也遵循烈日教教規，統一將墓地放置在烈日教在當地設立的陵園中。
但，有一類人卻是其中的例外，他們並不被允許將自己死後屍身遷入這些烈日教徒眼中死後近身之所。
那便是信奉其他教派的移民以及一些教內審判的異端。
維特國，以烈日教為尊，烈日教把持着國內主流信仰，同時也掌控着一種特殊的權力，那就是死後的墓葬。
雖然烈日教在排他性上，已經遠沒有母教光明教會那麼嚴苛，亦或是偏執，不會簡單的視其他教派為牲畜。
但在一些涉及信仰的根本上，烈日教依然有着自己的堅持。
比如生與死。
在他們看來，生與死是神一切權能的根基，放棄對這兩項權力的把控，與背叛神無異。
因此每個信徒在出生和死亡這兩個關鍵時刻，必然都有着教會的參與。
出生受洗禮，
死亡安息日在教中主持下送入教會陵園，
這兩項便矗立在大多教徒一生的兩端。
而對於那些不信仰神的他教信徒，自然就沒有這些待遇了，他們死後也不被允許長眠於沐浴神恩的教會陵園。
因為出於對死亡儀式解釋權的堅持，烈日教又不允許其他教派在自己佔據主流位置的城市設置陵園，於是，對於這些他派信徒甚至無信者的屍體案置便成了一個問題。
最開始，這並不是一個問題，因為基本每個教派都有自己特定的傳教範圍，也沒有教民會冒着死後無安所的風險遠渡他鄉。
但隨着異常氣候的出現，這一舊俗發生了改變，破敗的經濟令不少小國居民為了生存，被迫背井離鄉，離開自己信仰所在之地，踏足其他神的領地。
對於這些遠道而來的移民，諸國王室和政府大多是態度友好的，願意大開方便之門。
畢竟對於這些君王來說，統治土地之遼闊和治下人民之豐茂，大概就是伴隨他們一生永恆的追求。
而此時教權早已不如幾百年前那般，可以一手遮天，儘管百般不願，他們也只能默許王的意志，不得不接受他教信徒入境的事實。
可能出於方便繼續傳教的動機，烈日教會在經過長老院一番緊急商討之後，決議展現神的仁慈，為這些一時糊塗不願加入神懷抱的迷途羔羊提供專門的安葬地。
於是，便有了專為他教教徒和無信者設立的福利陵園。
同樣的事情，也發生在除光明教會外其他教派的領地內。
既然只是為了展現神的仁慈，而特意設立的墓地在設施和環境上，自然不能和教會墓地相比。
但對於這些已經跋山涉水吃過苦頭的異鄉人來說，他們已經無暇計較這些，生活的苦早已教會了他們隨遇而安，能得到死後安息的地方，他們已經知足了。
而科魯伊斯之所以在提及最近墓地時，直接就說去找最近的福利墓地，而不是官方墓地，倒不是因為貧民窟聚集了大批移民。
更多因為……哪怕貧民窟的居民願意全部改信烈日教會，恐怕他們也沒資格在死後出現在官方陵園內。
因為，雖然神對貧富一視同仁，卻不代表繼承神意志的神父長老也會如此。
貧民窟的土地天生帶着窮苦的氣息，高貴的神父長老認為這種酸臭的味道甚至是在侮辱他們對神的信仰。
畢竟信奉神者皆是神之選民，神愛信徒便如父母愛子女，有父母眼睜睜看着子女受苦呢，如果真有這樣的事情發生，那也絕對不是父母的錯，一定是因為這些子女都是被人嫌的逆子逆女。
所以，這些正在貧窮受苦的信徒一定是因為信仰不夠虔誠，所以才不得神的垂青，過上這麼窮苦的生活也是神對他們不虔誠的懲罰，反之，那些生活品質優越的信徒一定都是虔信徒。
對於這些窮苦不誠的信徒，他們能夠有信仰神的機會，已經是神的恩賜了，又有什麼資格讓高貴的神父長老屈尊踏足這骯髒的土地呢？
所以在貧民窟中除卻少數信徒願意花費畢生身家博得教中教士青睞，有機會死後入駐官方陵園外，大部分貧民窟居民，哪怕是自認無比虔誠的烈日教徒，也都只能在福利陵園，與那些他們眼中的異端死後同眠一片土地上。
聽到科魯伊斯的問話，萊恩搖頭道：“抱歉，科魯伊斯警官，我很少踏足這裏，對這邊並不熟悉。”
萊恩現在滿腦子都想着支開科魯伊斯，好留自己單獨一人在歐文家中，使用死亡回顧去看這支斷頭鼠死前所見，當然不會老老實實順着科魯伊斯的話說。
對於萊恩的回答，科魯伊斯並沒有感到意外。
反之，如果萊恩對這裏表現出了熟悉，他才要感到驚訝。
按理說，作為警察，需要對治下領域情況了如指掌，但，萬事總有意外。
統管貧民窟治安的事往往不在普通編製的警察職責範圍內，負責維護他們治安的是警察局下面一個特殊的組織，治安團。
之所以在一個城市下設立兩個系統進行治安管理，則是出於一個對於上頭貴族老爺來說顯而易見的邏輯……
對待城內文明世界和貧民窟野蠻世界，決不能使用同一套標準，如此一來，自然得使用兩個不同的組織分管這兩個天上地下的世界。
而這些治安團成員往往本身就是貧民窟土生土長的老住戶，對於當地情況非常熟悉，也很了解這塊法外之地的特殊規則，在處理事情方面，往往會比那些滿腦子文明規則的“城裏警察”更加駕輕就熟。.
萊恩作為第一警察分局前途無量的明星警官，對這塊“法外之地”並不熟悉也是應有之義。
科魯伊斯苦惱的揉了揉眉心：
“唉，真不想再聽那些野蠻人艱澀難懂的口音，這對於我來說，真是一種折磨，本來我還抱有一絲希望，或許你了解這裏的情況，可以讓我不必受這苦，現在看來，我們還是得一起去面對這些口音轟炸。”
萊恩低下頭，努力不讓科魯伊斯自己眼皮下閃動的神情。
萊恩雖然已經來到這個世界一年時間，但是思想上還是嚴重受着前身貧富平等的價值觀影響，對於科魯伊斯這種更似社會主流的階級歧視有着本能的厭惡。
他輕輕道：“科魯伊斯隊長，可能你得等我一會，我還是想在這個房間再多看看，看看能不能發現一些新的線索。”
科魯伊斯撓了撓頭道：“這裏東西都已經被剛才那些傢伙搬的差不多，現場早就被破壞的一塌糊塗，哪裏還能找到什麼有用的訊息。”
“而且，這是有超凡力量參與的事件，不會留下什麼世俗意義上的線索。我們能找到這隻斷頭老鼠，並且藉此推斷出這麼多東西，已經是運氣好了。”
“想僅通過肉眼，在這剩餘的殘磚剩瓦中找到新發現可沒那麼容易。”
“萊恩警官，我敬佩你的負責和認真，這確實是作為警察的優良品質，但我覺得，我們還是應該更現實一點。可憐的斯圖爾特和莉莉絲現在生死不明，我們時間已經不多了，沒有多餘時間在不可能的事情上浪費。”
“科魯伊斯隊長，我承認你說的有道理，作為普通人，我也相信你作為處理超凡事件專業人士的經驗，但是在面對棘手的案子時，相對別人的判斷，我更相信自己的直覺。”
萊恩的語氣里充滿了堅定和信心。
科魯伊斯聞罷，搖了搖頭：“唉，年輕人總是這麼固執，好吧，你留在這裏繼續你的堅持，我先去外面，找那些傢伙打聽下這裏的情況。不過，我得提前提醒你，我們的時間不多了，現在我們沒有時間讓你沒完沒了的調查現場。”
說完，科魯伊斯直接轉身走出門口：“希望你能帶來好消息。”
目送科魯伊斯的身影消失在門外，萊恩走向老鼠的屍體，並從口袋中掏出一雙手術手套，這是上次和斯嘉麗在屍體儲藏室驗屍時留下的。
想到接下來便要看到這些謎團的真相，他的眼神中不由自主帶有一絲炙熱。
“那……讓我們穿越死亡的迷霧，看看當初到底發生什麼了吧。”
萊恩喃喃自語，戴上橡膠手套的左手觸摸到了明顯已經有些腐爛的老鼠身上。
熟悉的灰霧再次在眼前浮現，一陣天旋地轉后，一間幽暗的房間出現在萊恩眼中，屋內僅剩窗外照來的如輕紗般的藍色月光。
不知名的蟲子鳴叫聲此起彼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