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瘟神
我將我的疑惑，全和我爹說了。
他卻不回答我的問題。
只是目光狠厲地說，他要去找之前給他算命的先生！
無論付出什麼代價，誰都別想把我從他身邊搶走！
就算是河神來了，他都要斬了河神的頭！
那天晚上，我爹把所有金銀細軟都收拾了，然後把我鎖在家裏，匆匆出了門……
整整過了兩天，他才回來。
之後我爹一改常態，本來因為村民不待見我，他對村民很兇。
現在他卻對人很和善，甚至幫人補船，如果遇到有人溺水身亡，不但分文不取地幫人撈屍，甚至遇到家裏頭揭不開鍋的，他還要補貼錢給那家人。
可他依舊不讓我接近水，更是什麼都不願意和我說。
我過得很難熬，一直在想，為什麼那女人要我的命？.
算命的先生，又和我爹說了什麼？
這樣，他就能保住我的命了么？
雖然我爹對村民好了，可村民依舊不待見我。
見了我，就必定罵我喪門星，瘟神。
我爹只是告訴我，再等幾年就好了，再等幾年，我熬過算命先生說的那道坎兒，就能堂堂正正地做人！
時間一晃而過，三年三年，又三年。
這幾年裏頭，我爹還讓我做了一件事兒，就是每當到了月中時候，要去村尾巴見一個老太太。
那是村裏的接陰婆，專門給死人接生。
並且我爹叮囑我，羅陰婆是當年給了我半條命的人！
以後我一定要給她養老送終，不然的話，我會遭天譴！
我誠惶誠恐，每個月都準時去村尾。
羅陰婆年紀很大了，臉上都是褶子，她每次見着我的時候，都會攥着我的手，半天不鬆開！
不知道為什麼，她看我的眼神透着凶，就像是我偷她家大米了似的。
後來我就按照我爹交代我的，告訴她說，讓她把我當成親孫子，沒人給她養老，我給她養，以後沒人給她送終，我會給她披麻戴孝。
自那之後，羅陰婆看我的眼神就變了，凶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柔和慈祥。
只不過，春來秋往，年復一年，羅陰婆從來沒跟我說過一句話。
我也習慣了羅陰婆的不開口，有時候我還想，她可能就是個啞巴了的怪老太太？
時間一晃而過，眨眼我就二十二了。
臨冬至那天，我匆匆去見了羅陰婆。
我爹還叮囑我早點兒回家，今兒個他整一桌子好菜，這是我的大日子！
過了今兒，我就能下水去撈屍，繼承他的衣缽了！
我當時很興奮，高興得手舞足蹈！
整整十二年我沒下過水了，這一天終於要熬到頭了！
當我跑到村尾巴羅陰婆家的院子裏，一眼就瞧見了院裏頭的羅陰婆。
可我卻發現，她很怪。
因為她竟然穿着一身黑漆漆的死人衣，臉色不但蒼白無血，還直愣愣地看着我笑。
我當時被嚇了一跳，雞皮疙瘩起了一身。
進了院子，我就小心翼翼地去拉羅陰婆的手，下意識就問她怎麼了？
問完了我才反應過來，羅陰婆是個啞巴老太太，哪兒能說話？
可羅陰婆卻緊緊地攥着我的手掌。
她力氣大得驚人，我的手被她攥得生疼，眼淚都掉下來了。
她笑着，尖細着嗓子，瞪大了眼珠子，幽幽說道：“二月二，龍抬頭，二十二，勘陽關！”
“母煞覓兒的日子到了！”
我被嚇得頭皮都炸起來了。
羅陰婆竟然會說話？！
而且她這模樣，這嗓音，也太恐怖瘮人！
我猛地一把就掙脫開了她，幾乎是連滾帶爬地從院子裏逃了出去。
頭都不敢回地飛奔回家！
我爹正好在院裏頭劈柴，問我幹啥呢，丟魂兒了似的？
我面色蒼白地和他講了羅陰婆開口了。
包括她和我講的那番話，我都一字不差地說了。
當時我爹臉色就鐵青一片，他一斧頭劈開了一塊木墩，沉聲說道：“老婆子想不通，不管她！今天晚上，咱們父子倆哪兒都不去，就在家裏頭待着！”
“先生算好的命，我還找了鬼婆子，今天絕對萬無一失！等過了今晚，你就是爹一個人的兒子！誰都搶不走你！”
我當時更懵了，什麼一個人的兒子？！
我追問我爹，能不能和我說清楚，今晚上到底會出什麼事？
為什麼我們又不能出門？
直到此時，我爹才神色複雜地看着我，他沉默許久，說他一直瞞着我一些事情，但這都是為了我好。
今天晚上天一黑，河裏頭那女人會上岸來找我！
那女人是很兇厲的母屍，也是我娘。
今天是我二十二歲生辰，也是我勘陽關的日子！
她只要找到我，我勘陽關就失敗了，她必定會將我拉進水裏淹死，要了我的命！
只要今天不出門，熬過了這一天，以後她就再也找不上我了！
當時我腦袋就嗡嗡作響。
那女人是我娘？
我從小到大都沒見過我娘，更不曉得她的消息。
她，早就死了？！
而且還想要我一起死了去陪她？！
我心頭剩下的就只有恐懼了。
我不再敢說話，按照我爹說的，坐在前屋的桌旁。
我爹就坐在我對面陪着我，他手旁是一瓶燒包穀的酒。
時不時我爹就倒上一杯，一口就見了底兒，接着他又喝第二杯。
很快，我爹一雙眼珠子都通紅了，煞是嚇人。
我手一直攥在大腿上，指關節都發了白，掐得自己生疼……
我爹喊我不要怕，吃菜，吃肉，飽了就去睡覺！
他在這裏守着，今晚上什麼牛鬼蛇神的，都別想近我身！
說話間，他一抽腰間卜刀，狠狠地朝着桌上一紮！
卜刀小半截兒進了木頭，刀尾不住地顫動，發出嗡鳴。
我拿筷子夾了幾口菜，卻食不知味，心口像是被一雙無形的手掐着似的……
而就在這時，忽然有幾個村民火急火燎地就衝到了我家門口，聲嘶力竭地喊我爹快去一趟碼頭！
羅陰婆不曉得抽了什麼瘋，竟然在碼頭跳水了！
村裏頭幾個漢子下水去救人，一個人都沒能上來！
我爹不去的話，恐怕他們都得死在河裏！
我腦袋當時就嗡的一下。
羅陰婆跳水了？她今天本就古怪的厲害。
難道是她和我娘也有什麼關係，我娘先找她索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