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優勢在我?
傍晚時分,貴州省貴陽府城外的大西軍軍營處,正是光影交錯,金風送爽。
“秦國主”孫可望直接在蟒袍外套了一身輕便靈活的鎖子甲,腰間繫着一條金腰帶,頭戴一頂雕龍刻虎的缽形頭盔,騎在馬上,便要去巡視軍營,安撫軍心了。
只是,腦中的記憶融合的還不是很好,腦子和身體總是不能協調一致,身上又披了幾十斤重的盔甲,孫可望只覺得極不舒服。
若不是鎖子甲輕便透氣,這具身體足夠強壯,戎馬二十二載的肌肉記憶足夠強大,他可能都要直接癱倒在地,軟成一團了。
不只是披甲不習慣,現在的孫可望騎馬也不是特別熟練,才從秦王府到城外的軍營,他便覺得顛的慌,整個人都有點暈乎乎的。
但是,為了維持“秦王”的威嚴,這還不能聲張,他只能咬牙忍着。
當然了,孫可望也不是那種嬌生慣養的人。穿越前,他也是從底層一路拼上去的。吃的苦,受的累,並不少;毅力,勇氣和決斷,更是不缺。
不然,他也不會只是花了半天,就理清楚了自己當前的處境,並且已經做好了計劃和決策。
現在親自來巡視軍營,便是這計劃中的第一步。
因為如今的局勢,表面上一片大好,實際上卻是危機四伏。不僅僅是東,北兩面的清軍軍事威脅,就是大西軍內部的孫李派系危機,也幾乎是一觸即發,孫可望可不想,也不能坐以待斃。
所以,在展開其他行動之前,他還得安撫好自己手中的這支軍隊,這是他在這個時代安身立命的本錢,其他的東西,都不過是這支軍隊附帶的而已。
在這個亂世之中,手裏有兵的,說話才會算數,才有權力,戰場上得不到的東西,在其他地方,也不可能可以得到!
如果不是手中有殿前軍,馮雙禮和白文選這兩員猛將以及他們麾下的三四萬大軍又都是隸屬於自己的,孫可望哪裏坐得穩“秦王”“國主”的位置?
就像李定國,為什麼艾能奇死後,三將軍裏面只有他能夠挑戰孫可望的權威,劉文秀卻不行。
還不是因為他手裏掌握着除了殿前軍以外,大西軍另外一隻戰鬥力最強的野戰軍團,而劉文秀手裏的嫡系部隊,實在太少了。
但來自後世的孫可望心裏很清楚,無論是他自己手裏的這支野戰軍,還是李定國手裏的那支,都不足以戰勝得了正在南下的清廷“十萬大軍”。
要想贏得接下來的戰事,真正的打開抗清局面,挽回局勢,兩支野戰軍必須精誠合作,並肩作戰。
“提督,你和孤說說四川戰事的進展!”
孫可望巡視了一圈軍營之後,見天色已晚,便不打算回城了,準備直接在軍營大帳中住下。
趁着這個機會,他也懶得再去看什麼戰報了,直接詢問隨行而來的王尚禮,要是有什麼不清楚的地方,還能及時溝通解決。
王尚禮聞言,使了個眼色,除了世子孫征淇和總兵張岳外,原本立在大帳之中的其他將官便立即按照官階,列隊依次離開。
然後,他才出班上前,拱手抱拳道:
“啟稟國主,如今四川全境已大抵收復。清軍所佔僅有保寧一座孤城,而保寧城三面環水,江河對岸又是連綿不斷的山脈,城中兵多糧少,便是困,也能將其困死。”
“這麼說,此次四川戰局,是優勢在我咯?”孫可望微微頷首,似乎是覺得有些好笑。
因為他清楚地記得,
在原來的歷史上,劉文秀最終是慘敗的。
一開始,劉文秀統兵四萬餘,三路入川,由建昌、敘永、彭水展開全面反攻,連戰連勝,先後取得敘州大捷,重慶大捷……
此後,吳三桂大軍先是退至綿州,接着又退到了廣元。清朝在四川的臨時省會保寧那時更是僅有巡按御史郝浴和總兵嚴自明部下一百多名士卒,不可謂不危在旦夕。
甚至,在此兵敗如山倒的形勢下,吳三桂、李國翰和隨軍南下的四川巡撫李國英三人已有放棄四川,退入陝西漢中的打算。
可是,隨着巡按御史郝浴的堅持,吳三桂、李國翰和李國英三人都選擇了回守保寧,而劉文秀企圖畢其功於一役,全殲吳三桂所部清軍的做法犯了兵家大忌,也直接導致了保寧之戰的慘敗。
“國主,您的意思是?”王尚禮一聽,便發覺了不對勁。
“孤只是在擔心,若是文秀輕敵冒進,走錯一步,那便可能是滿盤皆輸了!”孫可望微微皺眉,然後又繼續說道:
“文秀和文選兩人雖然一路上所向披靡,但是入川的清軍主力基本完整,仍然保持了相當強悍的戰鬥力。
而文秀麾下大軍大半都是收編而來的四川,貴州明軍,戰力太弱,打順風仗可以,若是有什麼意外,戰場局勢逆轉了,恐怕不僅難以殲滅吳三桂大軍,還有可能自亂陣腳。”
王尚禮聽后,微微一怔,一時無言。孫征淇和張岳更是沒反應過來,根本插不上話來。
因為孫可望說的,確實是事實,劉文秀所率大軍,一半以上是這兩年剛剛收編而來的明軍,沒有經過嚴苛的長期訓練,無論是戰鬥力還是戰鬥意識,都難以和大西軍本部人馬匹敵。
而從戰報來看,雖然幾次大勝殲滅了數千清軍,但是固守保寧的吳三桂大軍實力仍舊不容小覷,一不小心,確實有大敗的風險。
“若是國主有此擔心,臣立即派人加急傳令,讓南府務必等到白文選所率大軍抵達保寧,再組織圍攻,到時定能全殲吳三桂守軍!”
王尚禮想了想,抱拳出言道。南方的明軍是個什麼德性,他心裏也是有數的。
孫可望聽罷,剛想說什麼,孫征淇卻忽然出班,有模有樣地學着王尚禮說道:“國主,兒臣以為未必需要全殲清軍。“
大帳之內的另外三人,聞言不免一驚,但是當他們循聲看向孫征淇的時候,孫征淇又忽然低頭不語了。
這幾日跟在王尚禮身邊學習軍國大事,孫征淇也大致了解了各地的戰局,聽到父親為此事擔心,自己心中又有想法,自然而然的,便想要表現一下,證明自己。
但是,這畢竟只是個十七八歲的少年,並沒有什麼實戰經驗,有的只是少年的一腔熱血,以及書上學的那些家國大義,禮義廉恥,兵法軍書……
而現在,見父親看着自己,孫征淇一時間又不免有些泄氣了,不敢再出一言。他心裏對這個父親,是又敬又怕的!
“說說看!“孫可望微微頷首,笑着鼓勵道。
他自己便是這個想法:未必需要全殲清軍,只要殺傷大半,使其喪失反攻能力,然後把他們趕出四川,達到戰略目標便可。
但是,這話從自己嘴裏說出來和從別人嘴裏說出來,自己再採納,可是有很大區別的。後者很明顯可以隨時甩鍋,對維護自己的權威更有利。
無論什麼時候,做領袖的人,在政治上都是不能犯個人錯誤的,否則,政治生涯就極有可能立馬結束。
這也就是為什麼只要是出了重大過失,都是下面的貪官污吏的錯的原因了。
而孫征淇,對於現在的孫可望來說,不過是個便宜兒子罷了。若是出了事,懲罰一下也沒什麼,根本不會心疼,反而還能落個好名聲,增加威望!
孫征淇得了父親的鼓勵,心中一時得意,不免有些忘形了,只見他微微仰頭,揚聲侃侃而談道:
“兵書上說過,攻堅圍城,兵力必須有數倍優勢,才能保證取勝。但是很明顯,我軍在保寧的兵馬並不滿足這個條件。
而且,根據保寧城的情況,若是能三面據險,俯扼清軍,必能使其心膽俱喪,倉皇出逃,到時再追擊敗兵,必能大勝。這便是兵法上所言的‘圍師必缺’。
否則,若是吳三桂等人眼看沒有退路,要做困獸之鬥、背城一戰,那局勢便難以把握了。“
“嗯,說的不錯!“孫可望連連點頭,然後又看向了王尚禮,問道:”提督以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