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五章:名教之變
熬了一夜的嘉靖,根本沒多少心思摻和朝會了。
在大殿後面隔着屏風,嘉靖敲了一下銅罄表示朝會開始了。
嘉靖就在屏風後面,圍着暖爐,蓋着金絲邊的鵝絨被子。半眯着眼,聽屏風外面的動靜。
---
朝會上,先是張居正頂着黑眼圈,上奏給譚倫、鍾公公、盧膛請功。
畢竟索回來五十萬兩銀子呢,幼軍也就損失百十來人,這兌換比例,完全夠得上大功一件。
剛說完,陳洪也頂着黑眼圈附和了一句。
很明顯,清流能在請功的時候還把司禮監捎帶上,陳洪是想當滿意的。剛上任就有一大功勞,誰不高興呢。
只是這兩人一唱一和,把原本準備看戲的李春芳搞愣住了。
當然更愣的還在於嚴世番馬上出列的陳詞了。
就是,這次五十萬兩銀子根本不是什麼大功,而是損兵折將。
嚴黨先後扔出了控制的幾個倭寇降人的證詞,盧膛帶領的兩千多東南抗倭英雄幾乎全都折在了裏面。
除此之外,擅開邊釁更是大罪。
織田信長已經是倭國的右大臣,是倭國的攝政王。
大明年年征戰抗倭抗元,本該藉此大勝好好休養生息。
林散的倭寇就已經攪得東南不寧,要是織田信長傾國之力來報復呢?
……
巴拉巴拉一大堆。
坐在末座的李春芳幾乎以為自己的老眼昏花了,怎麼清流、嚴黨互換劇本了呢。
李春芳揉了揉眼睛,又戴好玳瑁繼續當相公看戲。
很顯然,張居正是相當不可思議的。
嚴世番居然真的敢跟司禮監唱反調。
原本其計劃是臨時跟司禮監合作一回,事後又退回清流原本的表述與立場上來。
就這麼一愣神的功夫,張居正就知道,這事恐怕回不去了。
果然嚴世番一番慷慨陳詞后,終於把一切的罪魁禍首牽扯到高翰文上了。
看着清流一直悶聲。
嚴世番甚至振聾發聵地吶喊到:“你們這些讀書人,平日裏讀的是聖賢書,現如今,他高翰文要以夷變夏,顛覆名教”
“不論孔孟之聖經聖言,而別有所謂邏輯之說。中國前年禮儀,一旦掃地盪盡。次非是什麼施政變法,乃是開天闢地以來的名教之變”
“你們這些享受了名教學問的好處,現在是要當縮頭烏龜嗎?”
嚴世番對抗清流好多年都是靠的撒潑打滾,這麼講理,這麼理直氣壯還是老姑娘上轎頭一回呢。
說完一系列話,
嚴世番像個獲勝的公雞,昂着脖子環視四周。
嚴嵩像是完全屏蔽了外界一樣,閉着眼睛,一言不發。
偶爾睜開一點眼帘,看着對面同樣不動如鐘的徐階,繼續穩坐朝會。
旁邊高拱還在翻一個小冊子,也是一言不發。
嚴世番好不容易表現一回,結果彷彿一拳打在棉花上,不着力。
既然不上鉤,那就得動用扣帽子大法了。
“好啊,我說你們一個個不聞不問,彷彿站着干岸上似的。原來都是忘恩負義,背棄名教的偽君子。”
眼看着朝會要被嚴世番的扣帽子大法搞得不可開交。裏面的銅罄響了。
陳洪轉進精舍,領了旨意后宣佈讓錦衣衛徹查,以正視聽。
至於名教聖經之辯,本不是朝會的議題,留待以後經筵討論再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