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2章:災民
不是災民,自然不用振濟,直接趕回原籍就是,至於回去之後有沒有飯吃,那和衙門沒有關係,誰要是不滿鬧事,直接扣頂蠱惑人心藉機作亂的帽子就是,自秦一統天下來,賑災大差不離都是這個套路。
李政雖然年幼,但他看的書卻不少,官場上的這點小把戲,他自然是清楚的,同樣,那些災民被遣送回原籍的下場,他也是知曉的。
十幾萬鮮活的人命,在侯君集嘴裏好似是不值一提的螻蟻一般,要不然,他怎麼能堂而皇之的說出這種話。
李政驚愕的後退數步。
此時,以往親善的祖父,變得異常陌生。
“王爺,這鄂地的水越混,那衙門裏的那些人就越聽話...”
侯君集說的正興起時,李政突然冷聲道:“你出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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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還是第一次打斷自己說話,第一次主動驅他走,那眼裏的疏遠質疑,讓侯君集雖然有些不安,但也沒太往心裏去,
李政被養在深宮大內,不知人心險惡,他現在就是個白蓮花,一時見到太多淤泥,不習慣是正常的,這就像是書生一般,在沒入仕前,想的都是治國安民造福一方,但當真正走入仕途,所有的理想,所有的抱負,不知不覺間就都化為雲煙,什麼時候散去的都不知道,等猛然回過神來的時候,自己也早都成了以前所唾棄的那種人。
侯君集默然行禮退下,他沒多說什麼,等李政慢慢消化接受了,就知道自己是為他好。
這一夜,李政輾轉反側難以入眠,他開始思考李承乾的那個問題,這一想,就是整整一夜,待日頭升起,不等李政補覺,侯君集將差人將他叫了起來。
“王爺,您臉色不太好,要不叫大夫來看看?”侯君集面帶關心之色道。
李政搖搖頭,看着少許有些彆扭。
侯君集接着道:“這個時候衙門正在施粥放飯,王爺,要不臣陪您去看看。”
李政深看了一眼,默默點點頭。
兩人從下榻處到了城外,此時在運河兩岸,已經排起了數隊長龍,稻草搭的幾個棚子中,正冒着淡淡熱氣。
“讓開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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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丁吆喝着在前方開路,其實根本不用喊,排隊的百姓看到衣着華貴的李政后,就知道這是惹不起的人,主動就讓出來了一條通道。
踩着泥濘的土地,聞着熏人的酸臭味,李政走到粥棚前,看着鍋中那黑不拉幾的清湯寡水,眉頭緊皺,問道:“這是什麼?”
施粥的壯漢不知道這是何方神聖,緊張的握緊馬勺,拘謹道:“回..回郎君,這是粥。”
李政一聽,眉頭鎖的更緊。
粥,他自然是喝過的,在他小到大喝過的粥中,不管是什麼粥,湯水起碼都是清凈的,現在這鍋里黑乎乎的東西,也能是粥?
李政不信的從壯漢手中拿過馬勺,從鍋里舀了一勺就要喝,隨行的黨仁弘想要攔着,卻被侯君集悄悄拉了一把。
吹了吹熱氣,李政輕抿一口,小臉立馬如苦瓜似的。
“這哪是給人吃的?”
李政將馬勺隨手扔在了地上,嚇得施粥的壯漢直接跪了下去。
“黨大人,你就給人吃這些豬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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黨仁弘心裏一苦。
大災之年,能有口吃的保命就不錯了,還要什麼自行車,李政嬌生慣養,什麼都不懂,這讓他現在解釋都沒法解釋。
“王爺息怒,是下官失職。”
黨仁弘躬身請罪,跟在左右的官吏也紛紛彎腰,周遭的百姓見這些大官都對一個小孩子畢恭畢敬的,當下也都嚇得不敢出聲,場面一時變得異常安靜,這讓李政反倒是不知道該怎麼辦了,關鍵時刻,還是侯君集站出道:“王爺也是憐憫百姓,並沒有怪罪諸位大人的意思。”
說著,他給了一個眼神過來,李政配合的說道:“諸位大人免禮。”
待眾人起身,侯君集從侍從手中接過喇叭,尋了一高處站了上去。
“各位翁老,各位鄉親,吾乃內閣大學士侯君集,這位,乃是當今聖上二子齊王政,今鄂地大旱,皇上對此心急如焚,特令齊王殿下和吾前來賑濟汝等,大傢伙放心,齊王已經籌集二十萬旦糧食,定不叫你等一人餓着肚子。”
說著侯君集指向了停靠在岸邊的貨船,沒多久,船上就有人掀掉了甲板上的蒙布,開始往下搬糧。
那一袋袋的糧食,令許久沒有吃個飽飯的災民垂涎欲滴,侯君集趁熱打鐵,一把掀翻大鍋中冒泡的粥水,高聲喝道:“齊王說了,現在就燒火做飯,以後這水米湯,就再也不喝了。”
這賑災用的米湯,是用少量大米與黍米混煮,裏面加大量的野菜樹葉,要想稠一些的話,就在加些麩子進去,年景好的時候,許多人餵豬就是這樣喂得,這東西能裹腹,能讓你餓不死,至於口感之類的,只能說是難以下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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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其實早都吃不下這東西了,現在侯君集這一番話,可算是直接說到他們心坎里去了,一時之間,呼喝聲四起,喊什麼的都有,其中不乏齊王萬歲。
李政看向侯君集的眼神越發複雜。
三言兩語,就讓他的聲名在災民中鵲起,這所帶來的有利之處,李政心裏也清楚,所以他更加不知道侯君集到底是好是壞。
一番表演過後,侯君集和李政拍拍屁股走了,留下一眾災民興高采烈的吃着許久都未吃到的飯食,他們還不知道,此時湖北布政司從領近各州府抽調的巡防營已經在路上了,在吃完這頓飯後,他們中的一部分人就會被押送回原籍,這些被送回去的人,在家中不過兩三日,就又踏上了逃難的路程,他們照舊向著府治而去,各州府衙門早都做好了準備,大隊巡防營和巡警衙役守在樞紐要道上,任憑這些難民如何哭求,他們就是不肯放行,有人見來軟的不行,於是想要強闖關卡,這些膽大之人的下場自然是不好的,當場被殺的,就有上百人。
濃郁的血味,嚇得這些災民紛紛退去,極少數人憤恨之下佔山為王,大多數人,在飢餓的趨勢下,向著臨近的河南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