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紙折玫瑰
岑卿浼懷疑自己的耳朵聽錯了,“我哪裏像獵物了?”“乾淨、活潑、無憂無慮,又對罪惡沒有反抗的力量,讓人想要毀掉。”岑卿浼向後退了一步,不知道為什麼,他總覺得眼前這個人跟他們不是一個世界。可偏偏,他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是真的。岑卿浼的腦海中浮現出懸崖邊的守望者,自己是在懸崖邊玩耍的孩子,而對方隱匿在黑暗的邊緣的稻草人,再往後便是萬丈深淵。“嚇到了?”舒揚把手機放回了岑卿浼的手裏。“沒……沒有。”岑卿浼握緊了自己的手機。“沒有就好。我是嚇唬你的。”說完,舒揚就走向前方,路燈照在他的身上,越明亮,影子就越是顯得又深又長。岑卿浼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是陳碩和穆寧那兩個現世報。“阿卿!他們放過我們了!就是我們被砍號重來了!”岑卿浼摸了摸後腦勺,心想今晚的“被迫網戀”都是被這倆傢伙作出來的,“你倆還活着就謝天謝地吧!”“可靠消息,明天年級組長要來旁聽數學課……要給老魏錄段名師視頻!群里說就講解今晚的卷子!”“什麼?這都幾點了?”岑卿浼看了看時間,快十點了。“是啊,趕緊回去補作業吧!”雖然他們都不是好好學習的主,但還不至於喪盡天良到讓班主任公開丟臉。剛走出電梯,岑卿浼就發現走道里靠着牆放了幾個折起來的紙箱。“難道隔壁有人來住了?”岑卿浼狐疑地看向對面,那裏在很多年前住了一對大學教授,老人去世之後房子也沒被處理掉,但是岑卿浼一次都沒有見過他們的獨生女。沒時間管別人家的閑事,岑卿浼趕緊回了卧室,把數學模擬卷攤開。還真是應了陳碩經常哼的魔改周杰倫《青花瓷》的那兩句:天青色等煙雨,作業在等你;鋼筆被打撈起,寫到半夜裏。他們的群里充滿了討論作業的熱誠,只可惜身為班上“第一集團”的幾位精英都沉默不語,不肯共享勞動成果。其中就包括小心眼的鐘淳、物理課代表何斌、化學課代表李恆宇,還有目前的年級第一楊謹雲。其他同學在這個時候都很同心協力。陳碩問了一道題的答案,立刻就被群毆了。李晨霞:【陳碩同學,腦子是個好東西,可不可以麻煩你用一下啊!】岑卿浼:【高價出售陳碩的腦子,沒有使用過,有意者私!】陳碩:【我的腦子你有什麼出售的權利!】路姍:【要不是岑卿浼肯為你掛牌,只怕都沒人願意收!】好不容易補完了卷子,岑卿浼打了個哈欠,心想自己對老魏這個班主任可真夠寵愛的。他看了眼手機,快十一點了,岑卿浼就躺到了床上,手機才玩了一小會兒,就歪在了一邊睡著了。周圍一點一點暗了下來,岑卿浼的身體不斷下沉,彷彿陷入了流沙里。他皺了皺眉四下摸索,卻發現自己動彈不得,眼睛上好像矇著什麼東西,嘴巴也被封上了,怎麼喊都只能發出“嗚嗚”兩聲。怎麼回事?發生什麼了?岑卿浼越掙扎,心裏就越是沒底。他在哪裏?他的手腕被繩子勒得好疼!有一隻手伸了過來,先是貼着岑卿浼的臉頰,就像品味上等瓷器,接着對方背過了手,指節掠過岑卿浼的鼻尖。“一直都想對你溫柔一點的。”那聲音溫和而平靜,像是一個見慣了大風大浪的執行者,而岑卿浼只是跌入陷阱無法跳躍的小鹿。“你已經厭煩他了對吧?所以才會不接他的電話、不回他的短訊、他要你往東你就一定要往西,讓你上天你就非要入地。”“唔……唔……”這到底怎麼回事?這是被綁架了嗎?他記得自己剛才還在玩手機啊!對面那個說話的人是誰?對方口中的“他”指的又是誰?無數的疑問湧入岑卿浼的大腦,再加上因為什麼都看不到而產生的恐懼,岑卿浼拼了命地掙扎。“你現在有兩個選擇——你可以選我。我承諾了會溫柔地對待你,你喜歡熬夜,我不會勸你早睡。你想學抽煙,我可以親自教你。你想要這世上一切奢侈的東西,我都能滿足你。只要你放棄掙扎,不去追求什麼結果和答案,我能讓你放縱地過完一生。”草!小爺這輩子還有幸能認識你這樣的大佬?非親非故就這麼養着我?到底是對我好還是想養廢我?天上掉這麼大的餡餅下來,要小心被砸成腦殘啊!“你也可以選他。他用冷漠來掩藏目的,用漫不經心來掩飾偏執。他比我更惡劣——他想掌控你,從行為到思想。你不見了,他現在一定瘋了一樣到處找你。世界這麼大,要藏起一個人來很容易。”對方靠在岑卿浼的耳邊說。那陣呼吸掠過岑卿浼的耳畔,那是一種和對方聲音截然相反的陰鷙,在不透風的黑暗中枯敗腐朽。可不知道為什麼,當岑卿浼聽到那句“他現在一定瘋了一樣到處找你”,內心深處所有恐懼都沒有了,彷彿那個“他”就是他一直追求的真相和答案。
對面的男人將一把車鑰匙放進了岑卿浼的左手,又把另一種像是紙摺疊出來的也許是紙鶴或者星星之類的東西放進了岑卿浼的右手。“跟我走,就選我的車鑰匙。等他來,你就攥緊那張廢紙。”岑卿浼鬆開了左手,車鑰匙掉在了地上,發出“啪嗒”一聲。對面傳來很低的笑聲,壓抑而失望。“我果然不該對你有所期待。你永遠都是個不懂珍惜的壞孩子。”岑卿浼的頸部傳來一陣刺痛,整個人逐漸脫力向著一旁癱倒下去,跌入男人的懷裏。束縛着手腕的繩子被解開,他被抱了起來,放進了一個狹窄的空間裏。“這算是我對你的懲罰。你會在黑暗裏體會逐漸失去呼吸的恐懼,無用地求救還有絕望。你跟他之間並沒有想像中那麼心有靈犀。”緊接着是車門關閉的聲音。車子搖晃了起來,像是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抬到了半空中。岑卿浼的意識越來越模糊,當他隨着車子猛地墜落下去的時候,他全身一顫,睜開了眼睛。床頭燈的燈光讓他逐漸清醒,他看着天花板,鼻間聞到的是新換的被套散發出的洗衣液清香。他摸了摸手機,看了眼時間,十一點半。老天,剛才他是在做夢嗎?他這明明睡著了還沒有幾分鐘,怎麼就能做出一場夢來呢?岑卿浼抓了抓自己的頭髮,坐起來的時候,心臟竟然跳的還有點快。他最近真是中了邪啊,總是做一些奇奇怪怪的夢。他穿上拖鞋,打算去廚房倒點水喝,他下意識握了握拳,手裏彷彿還停留着那張紙留在手中的感覺。他發現比起夢裏給自己蒙上眼睛的大反派,他更留戀握在手裏的東西。這時候客廳傳來關門和換拖鞋的聲音,是老媽回來了。岑卿浼開門出去,看到老媽的手裏竟然拿着一朵白色的花。“老媽,可以啊——這是哪個小奶狗討好你的?趕緊拍照發朋友圈,讓我老爸嫉妒一下。”岑卿浼笑嘻嘻地說。焦婷沒好氣地說,“瞎扯什麼呢!我養過的小奶狗就你一個!一年三節也沒見你送我點啥。”岑卿浼走了過去,“那你餓不餓咯,我煮東西給你吃。”“你會什麼?泡麵?”“我還會水煮蛋的。”岑卿浼回答。“還好你沒跟我說你燒的開水都很香。”焦婷隨手就把那朵花放在桌子上了,岑卿浼好奇地拿起來一看,才發現那是一朵用白紙折出來的玫瑰花,層層疊疊的花瓣,細緻又模仿出了玫瑰的形態。“誰啊,這麼心靈手巧?”“不知道。我回來的時候發現就別在我們家門上。”焦婷說。“這不明不白的東西你怎麼也帶回來啊!這一看就是老爸太久沒送你花了,紙做的玫瑰都能讓你心動。”岑卿浼半開玩笑地說。“你皮癢是吧?我本來是想扔掉的,後來一看折這麼好,還想問你呢!”焦婷抱着胳膊走到了岑卿浼的面前,用審視的目光看着他。“問我?啥?”“你是不是早戀啊!瘦了二十多斤騙了某位女同學?這是不是人家送門上跟你表白啊?”焦婷的表情看着有點認真。“媽!您沒事兒吧!首先,我非常感激您對我這麼看得起!就我這一百五十斤的體重……誒,等等,我現在瘦了啊!”岑卿浼說完就跑到電視機前對着黑色的屏幕照鏡子,故意一副自戀水仙花臭美的模樣,“這搞不好還真的是哪個女同學送我的哦!用紙折玫瑰這麼浪漫的事情,就很像那些小學妹會做的事情嘛!老媽你是不是把人家寫的卡片給藏起來了?”焦婷看他那故意得瑟的樣子不由得翻了個白眼。“得了得了!沒有我跟你爸的基因,你就是再瘦三十斤也沒人願意看你!”“對啊!我怎麼這帥氣啊,感謝父皇母后賜予我這張胡說八道的嘴~”焦婷對兒子還是挺了解的,岑卿浼如果真早戀了,肯定二十四小時抱着手機跟女孩子膩歪。而且,兒子雖然看起來不着調,但骨子裏還是有點紳士的小浪漫,真要是對哪個女孩子有感覺了,肯定就是勒緊褲腰帶也得買花買小禮物去哄人家,而不是女孩子主動來給他送花。“可能送錯樓層了吧。”焦婷看着覺得可惜,“不然明天早上把它別回門上。說不定送錯的人會來拿走呢。”“那倒不必了,我拿屋子裏去研究研究。”岑卿浼笑嘻嘻地說。“研究來幹啥?”“學會了怎麼折,以後折一大捧,拿去哄女孩子。”岑卿浼一本正經地說。“我信你個鬼。你從來都是拆了之後裝不回去的主。”岑卿浼拿着紙玫瑰回了卧室,他本來還真想動手拆了,畢竟說不定拆完之後會發現裏面寫了字。但是當岑卿浼把它輕輕握在掌心的時候,那熟悉的感覺就像之前的夢境。明明是個噩夢,明明夢裏自己落到了某個神經病的手裏,他迫不及待地忘掉它,但是卻好奇着那個滿世界尋找自己的人,還有……不想丟掉手裏握着的廢紙。一個可笑的想法掠過大腦,夢裏他手心裏捏着的……會不會也是一朵紙折的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