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噩夢
“嘉嘉,過來。”坐在床上的男人穿着一身明黃色直裰朝服,腰間扎條同色金絲勾線蟒紋帶,身形欣長,俊美的五官在忽明忽暗的燭光里看不清表情。李寶嘉輕咬着下唇,緩緩的走到那個男人面前。男人的大手撫上了她被咬的有些潤色的嘴唇,輕輕的摩挲着,明明是看起來親昵的動作,她卻有些害怕的往後瑟縮了一下。他輕笑了一聲,似乎極為愉悅:“現在知道害怕了?你明明知道我會懲罰你,為什麼還要這樣做?嗯?”他最後一個字拖的有些長,似乎對接下來的“懲罰”頗有興味。他的手搭在她的腰上,一點一點的收緊,就好像獵手終於圈到了自己心儀的獵物。李寶嘉的手抵在他的胸口上,閉着的眼睛睫毛微微顫抖:“我....不是......”男人的手卻有些粗暴的鉗住她的下巴,按住她的頭緩緩向她靠近……啊———李寶嘉猛地睜開眼,白凈的臉蛋上已是沁滿了冷汗,她的身子微微顫着,臉色煞白。吱嘎一聲,門開了。一個身着綠色連襟褂裙的丫鬟提着一盞夜燈走進來,將燭火點燃。扶起李寶嘉,又用手探了探她的額頭:“小姐又做噩夢了?”李寶嘉似乎還沉浸在剛剛的噩夢裏,閉着眼睛微微地喘着氣。丫鬟憐愛的用帕子擦了擦她剛剛汗濕的額頭,又輕柔的哄道:“小姐,小桃就在這裏,您睡吧,我在旁邊陪着您。”李寶嘉依言躺下,閉上眼睛卻沒有了睡意。她重生回來已經好幾天了,這幾天裏,每天晚上都會做關於前世的噩夢。有時候是他高高在上,睥睨眾生的姿態,有時候是他醉酒圈着她強行吻她的樣子。她是太傅府最小的小姐,上輩子被一紙婚書賜給了太子做太子妃。太子並不像外界傳言的那樣溫潤如玉,謙謙君子,甚至...甚至有些荒唐。初時她還以為太子不喜歡自己,但又幾乎夜夜專寵,府上一眾都說她受寵非常,漸漸她自己也信了。直到後面,機緣巧合,她才知道,原來她不過就是個擋箭牌,宮裏那位宛若透明的蘇側妃才是他的白月光。他所做的這些,不過是為蘇側妃鋪路罷了。大約待他登基,不再需要她做擋箭牌,可以光明正大寵愛蘇如慧時,她好日子就到頭了。結果還沒等她好日子到頭,登基的前一夜,她愁得睡不着,在河邊餵魚腳一滑就下去了...這估計可以稱上本朝最搞笑的死法之一。估計她死了,他開心的不得了罷,還沒來得及解決,這麻煩就自己沒了。說來可笑,這賜婚聖旨,便是她的父親,當朝太子太傅,親自在皇上面前求來的。太子本人對這樁婚事如何看待,她卻是全然不知。父親需要她來加強李府與東宮的聯繫,母親一心想她母儀天下,做這天底下最尊貴的女人,認為這樣便可以壓倍受父親寵愛的秦夫人一頭。但是沒有人問過她,沒有人在乎她想不想嫁,喜不喜歡太子。因為他們認為她反抗,便是驚世駭俗,大逆不道,便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現在想來,太子應當也是不滿於這樣強加的婚事罷了。李寶嘉迷迷糊糊的胡思亂想着,漸漸便睡了過去。第二天早上,她是被小桃搖醒的。“小姐,您可快別睡了,快快起來吧。”李寶嘉有些迷糊地睜開眼睛,就被幾個丫鬟推着起來,凈手凈面。罷了又讓她到梳妝枱面前,欲要給她裝扮上。她終才是清醒了一些,有些懵懂地問道:“這是怎麼了,今日有何事,如此着急?”小桃喜笑顏開:“小姐,你忘了,今日是你去太子府送湯的日子呀。可不得隆重些。”她想起來了。以往母親總要她與太子多多親近,每隔幾天便要她給他送些當歸枸杞湯去。說是她親手煲的。東宮什麼湯沒有?不過是借送湯之由,接近太子,好叫他早日接納她罷了。她每每總與母親說,太子辦公,從不讓她進去,只讓交到黃公公手裏便是了。如此湯還不知他有沒有喝,也沒見到人,還讓別人看笑話,何必如此呢?但母親對於此事便異常堅持,相信滴水穿石,心誠石開,長此以往太子總會感動的。對此李寶嘉不可否置,太子是什麼人?他從出生以來就在這個尊貴的位置上,母親是執掌六宮的德明皇后,外祖家是威名在外的靖安候府,父親更是當朝皇帝。至於他本人,六歲能文,九歲能武。十四歲時百談儒辯他以白身參會,以少年之身辯百方之士,賦論《治國》使滿座皆驚起而論。如今弱冠之年,已是治國有道,可以說是驚才絕艷的人物。想要討好他的人可不是如過江之鯽,怎麼會因為送兩碗湯就被她感動?這說出去還不得貽笑大方。打定主意不去送湯,李寶嘉制止了丫鬟們手忙腳亂的動作:“不必了,今日不去。”小桃有些驚訝:“可是廚房的湯已經送過來了,此時不去,夫人那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