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利害
夕陽暖紅的餘暉下,樹影斑駁的庇蔭里,少男少女相對而立,宛如一幅天然的水彩畫。
長安王在王家一行人的作陪下繞過迴廊,正瞧見這一幕,隨着步子輕微擺動的手頓了一下。
交換信物是正常流程,只是他第一次見自家兒子面對姑娘有禮貌性微笑以外的表情。
蕭治所站的位置側對迴廊轉角處,第一時間發現了長輩們的身影,但他故作不知,更不會主動提醒王清月,反倒對她抬起手提出了更為親密的要求。
“還要麻煩王妹妹為我戴上。”
王清月明顯沒有料到他會有這種要求,愣怔了一瞬才低頭看向手中木盒裏的金鐲子。
買的時候倒是沒想太多,這個大小自己戴綽綽有餘,他的手腕……
王清月的視線落在面前那白皙卻強勁的腕骨上,估量着大小應當沒問題,不過戴鐲子的舉動未免有些逾矩。
她不免想起方才他用玉佩上的絲線一圈一圈纏繞在自己腰間的曖昧,臉上的熱度再次升騰起來,偷偷瞄了一眼他此時的神色。
果不其然,他在笑。
那是坦蕩中夾雜了兩分促狹的笑。
思緒微動,王清月還是把金鐲子從盒子裏取出來,打開暗扣搭在他的手腕上。
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嗎?以前在大街上見到的小情侶那麼多,牽手都是基本操作,當眾kiss的更是數不勝數,她這才哪兒到哪兒?連手都沒蹭到呢!
想得很有理有據,動作嘛卻多少帶了些慫。
王清月扣好暗扣飛速抽手,彷彿被什麼東西燙了一下似的。
不說戴鐲子有前世結婚儀式上交換婚戒的既視感,就她穿越進來這麼些年,大環境影響下她對男女大防已然習慣成自然。
蕭治轉着手看了看腕上的鐲子,才滿意放下胳膊,頓了一下才轉身正對長安王一行人行禮問安,像是才瞧見他們。
王清月見他轉移了目光,追隨着看去,就瞧見自家爹爹、娘親、祖母和長安王整整齊齊站在不遠處,不知看了他們多久。
尷尬湧上心頭,她還只能硬着頭皮打招呼。
這羞恥的感覺類似於在自己爸媽面前談戀愛。
好在兩家大人都是明事理重禮節的,誰都沒說什麼,一路隨意搭着話到了大門口。
“時辰不早了,我先帶治兒回去了,日後有時間再聚。”
“好,王爺慢走。”
長安王率先上了馬車,蕭治行禮告別跟着上去,一眾護衛僕從這才浩浩蕩蕩從門前出發。
車馬遠去,王清月隨着家人回府,閑話幾句到了分叉口各自散開去忙自己的事兒。
大宴一過,收尾也要忙上一陣,王綺讓王清月跟她回院子,一方面讓她多看看管家之道,另一方面也有些體己話要說。
“我聽你兩位爹爹說,世子在姑蘇救過你一命?”
“是。”
“那倒也不怪你會喜歡人家。”王綺感慨地拍了拍王清月的手,“英雄救美總是容易讓人心動的。”
…行吧,喜歡就喜歡吧,這話聽多了,王清月在心裏也算是默認了,畢竟走到這一步,否認才是作死的掙扎。
“往日我總想着你還小,親事可以慢慢相看,沒成想一轉眼的功夫就定下了。”提到這個,王綺還覺得不可思議。
原本她還在憂心自家姑娘性子清冷,在這事兒上不好開竅,甚至都做好過幾年官媒所的人登門催婚的準備了。
結果及笄禮還沒辦,婚禮的新郎都確定好了,屬實讓王綺驚詫。
“說來你眼光倒是不差,一眼便瞧中了洛京最出挑的郎君。今日事一出,背地裏不知有多少姑娘要為此黯然神傷。
你既然有這等好運氣得了世子青眼,日後可要好好珍惜才是。”王綺對蕭治話里話外皆是讚許。
“是。”王清月淡淡應和,面上看不出好惡。
王綺看她神色無波,內心的憂慮更深,斟酌幾回才又道:“今日你因救命之恩對世子生了好感,明日興許也能因為旁的事對別的郎君心有愛慕,我不求你數十年鍾情一人,只希望日後哪怕倦了、厭了,也能給足舊人該有的體面。”
這是憂心她日後喜新厭舊?
王清月抬頭定定地看向王綺,她着實不理解,有這樣的母親在耳邊時時教導,原主怎麼還能做出那麼莽的決定?怎麼就把長安王府得罪死了?!
莫非那紅樓公子當真會勾魂攝魄,能迷得原主失智?
王家一門零落,起因便是原主退婚長安王世子,把皇室的臉面踩在地上不說,還誤了人家的終身大事,由此結下死仇。
而據阮綿綿信中所寫,原主退婚是迷戀上了一位才貌俱佳的紅樓公子,非要以側夫之禮娶人過門。
紅樓出身的公子焉能和皇室世子平起平坐?這事兒鬧到長安王那兒,長安王便讓原主二選一。
具體場景阮綿綿沒寫,畢竟原主在書里是個配角,作者不會花費太多筆墨在這上頭。
後來兩家退親,洛京謠言四起,說皇室兒郎在那王家女兒眼裏竟不如一紅樓妓子,不知是有什麼缺陷。
蕭治、不如一位紅樓公子?
王清月很難想像是什麼樣的郎君能讓蕭治“不如”。
論容貌,蕭boss是書中顏值天花板;論才學,她一個女學的人都聽夫子誇讚過他的文章;論計謀,那是活到完結章的終極反派;論勇武,人家剛去姑蘇帶兵剿匪大勝而歸……
讓她客觀做對比,也許有人能做到和他不相上下,卻決不至於完勝,更別說“不如”。
王清月想不出什麼所以然來,對那傳說中的紅樓公子倒是平白生出兩分好奇,但也僅僅是“兩分”好奇罷了。
這點子興趣,甚至都不耽誤她回母親的話。
“母親安心,我明白的。”
王綺看着她認真的表情眸光微深,面上漸漸露出一抹淺笑,停頓一會兒才重重地握着她的手道了三個“好”字。
“你自幼聰慧通透,母親對你很放心。”
王綺對這婚事真就如表現出來的那般滿意嗎?
可真不見得!
她誇蕭治,一方面是蕭治確是個好郎君,但另一方面,是因為她怕自家女兒看不到人家的好,對人家不夠愛重。
怠慢了尋常的郎君好說,怠慢了天家的世子,她怕一大家子在朝為官的跟着吃掛落啊!
若不是聖上有意,單是自家姑娘有心思,她也斷不會如此簡單同意這門親事!
世子出嫁有自己的府邸,自己的女兒又要承襲家族,兩人成婚之後住在哪兒都是個問題,更別說小兩口生活上有了摩擦該怎麼處理這些瑣碎事了。
平頭百姓娶天家兒孫還可換權勢榮華,他們家呢?什麼都不缺,何苦來娶位祖宗在家供着?
可這話王綺不能跟王清月說,她不止不能說這些喪氣話在孩子心裏埋下對未來夫君不滿的種子,還要可勁兒的誇,讓她切身覺得娶了人家是件幸事,打心眼兒里滿意這門親事才好。
親事定了,再不滿也是要成的,王綺想讓女兒的婚事和和美美,自然得把不滿摁下,哪怕是提醒,她都不敢說得太明白露骨。
沒承想自家姑娘足夠精明,這其中彎繞竟是一點就透。
王綺不知道王清月能想通多少,但她心裏有一絲顧慮在,應當不會做出出格的事,真有什麼小差錯,他們家想必也應付得來。
王綺為王清月沒辦法擁有尋常夫妻的歡樂感到可惜,心裏暗暗決定為她尋兩位知情識趣、體貼溫良的側夫。
“母親,若無其他事,我先回去了。”及笄禮的收尾事宜安排妥帖,王清月想起自己今日收到的一堆禮物還沒看,便想回去瞧瞧某阮姓人氏送來的是什麼物件兒。
“你去吧。”
得到准許王清月便回了自己的院子,誰曉得一進院門就被這大場面給驚住了。
各種禮箱禮盒居然堆了小半個院子!
大場面!屬實是大場面!
王清月內心抱頭無語,這她要怎麼從這堆東西里找到她想要的那個小小的玩意兒?
“姑娘回來了。”晴明手裏拿着禮單迎上來,一看便知方才在核對。
“這些東西不是要送到庫里去登記?怎麼都堆在這兒?”
“大郎君說姑娘及笄之後便是大人了,收的禮品放到姑娘的私庫里。”晴明一臉喜色,對這筆財富說不出的滿意,不知道的還以為是給他的。
王清月不甚在意地點頭,平日想要的東西都能及時得到,導致她對金錢欲求不大,她只擔心自己得扒拉很久才能找到摳門阮同學的小盒子。
“阮家的禮物大概在那一片兒?”
“姑娘說的可是阮姑娘的賀禮?方才我便讓人挑揀出來單獨放到姑娘屋裏了,姑娘可以去看看。”
王清月當即給了晴明一個讚賞的目光:“乾的不錯,你先忙着,我去屋裏看看。”
不愧是她的貼身大總管,真是心細如髮,事事周到,每次都省了她不少事。
王清月的笑容在看到桌上那個別緻的小盒子時凝固住了。
什麼禮物、它、只需要一個巴掌大的盒子來裝?!
是什麼?!
阮綿綿這個摳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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