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妖皇夏鈺
茶餘飯後，蘇淮在洗碗池邊擦拭白盤。
夏鈺趴在屋檐下的躺椅上，望着蘇淮的背影，心中尤為溫暖，卻又帶着些許愧疚。
她確實帶着舊疾，但那舊疾卻並非如她所說的那般是天生體虛，而是百年前她與無垢仙尊對峙，被對方輕飄飄的一縷劍氣所傷，元魂震裂，至今未能完全恢復。
自己當時只是隨便和夫君提了一句自稱體虛，卻沒想到對方真的會一直記在心上。
作為周遊人間的妖皇，夏鈺自然也知道無垢仙尊在所有人族心中的重量，因此一直儘可能沒有提及關於自己傷病之事。
“就這樣安安穩穩地過下五十年吧，畢竟之前一直試着往夫君的飯食里放些增長修為的東西，可夫君身上依舊不見半點靈氣。”
夏鈺嘆息。
“愛上這麼一個凡人到不能再凡人的人族，到底是不幸還是幸運呢……”
就在夏鈺收回身子打算再休息一會兒時，她的耳畔忽然再度傳來一道聲音——
“陛下，臣鍾九嶺有要事，還請求見。”
聽到這句話后，夏鈺的神情忽然變得凝重起來，她看了一眼蘇淮，說了一聲之後便起身回到夫妻二人的卧房，揮揮手，一名身着灰白長袍的老者便攜着黑沉霧靄出現在了她面前的地板上。
“鍾司相。”
夏鈺話不多說，直接坐在床邊，面色嚴峻地看向老者。
“你身為護族大臣，百妖官之首，更是從小照看着朕長大的鐘伯，對朕說話的語氣何須如此慎重？”
“陛下，”鍾九嶺單膝跪在地上，左手捂着胸口，沉悶地用力咳嗽一聲，“換作別事，老臣怕是能如同往常般笑着與陛下交談，但今日要彙報之事，實在過於重大。”
“什麼事，”夏鈺皺了皺眉，“自從數年前那無垢仙尊飛升過後，我妖族就再無任何巨大威脅，鍾司相何至於此？”
她嘆了口氣，微微笑道：“總不能是世上又出現了第二位無垢仙尊吧？”
鍾九嶺聞言，不由得陷入了短暫的沉默中。
看着對方的反應，夏鈺的表情逐漸僵住。
過了一會兒她才問道：“你認真的？”
“陛下體內並無人族之血，所以無法感應到一個時辰之前中州發生了何等大事，”鍾九嶺抬起頭來，迎着夏鈺逐漸驚恐的視線沉聲說道，“如今的太上劍宗，已然有了新的主人！”
話音落下，原本勉強還能保持平靜的夏鈺在這一刻不由得心頭猛地顫抖，冷汗瞬間遍佈全身，她握緊雙手，難以置信地說道：“新的太上劍主？一尊准聖？”
“沒錯，”鍾九嶺點了點頭，“無垢仙尊對劍主之位留下的唯一限制便是必須擁有準聖修為，這尊准聖想必是剛剛突破就被無垢仙尊的意志找上，而後接受了劍主之位。”
“人間怎麼會忽然冒出來一尊准聖？”夏鈺強行冷靜下來，咬着牙說，“從後天鍛體先天練氣開始到准聖階位，那可是整整九個大境界，為什麼我們在此之前沒有收到任何消息？”
“不清楚，”提及此處，就算是平日裏總是胸有成竹模樣的鐘九嶺也不得不冒出冷汗，心頭挫敗感沉重難明，“也許是一位被人族隱瞞至今的秘藏天才，但臣以為……”
他緩了口氣，才繼續對妖皇說道：“更可能是無垢仙尊飛升前，給人族留下的某種手段。”
聽到這個名字以後，夏鈺的臉上頓時多出了幾分記恨，她微微用力，將左拳陷進蘇淮的枕頭裏，咬牙切齒道：“又是無垢，為什麼他能強悍到這種地步……”
鍾九嶺合上眼帘：“人族本就擅長突破桎梏，而無垢仙尊是迄今為止最為人族的那個人族。”
說到這裏，鍾九嶺心想也該安慰一下自己照顧到大的妖皇陛下，所以開口說道：“陛下您也不必在意，與無垢仙尊這種人相比較的話是不會有任何……”
“啊！”夏鈺忽然發出一聲怪叫。
“怎麼了？！”鍾九嶺急忙站起身來，“有刺客嗎？！”
“不……”夏鈺收起左手，看着蘇淮枕頭中間陷進去的部分，連忙鬆了口氣，“差點把夫君的枕頭弄破了，這可是他親手縫的，要是破了的話晚上他就只能枕在我的身子上……好像破了也好？”
鍾九嶺聽到這裏頓時無語了起來。
身為擁有萬載修行歲月，妖族百官之首，十大妖聖之一，七大妖族之鐘族的族長，統率妖皇宮軍隊，協助妖皇處理妖族事務，除去妖皇以外可以說整個族中權力最高的妖族司相，鍾九嶺感覺自己這輩子都沒這麼無語過。
陛下您好歹曾經率兵打過仗，也曾沐浴屍山血海涅槃重生，更曾是那天地間唯一一個敢與無垢仙尊對峙的天生妖皇，就算您如今身負舊疾，您也依舊是整個妖族中實力最強的那位。
怎麼碰了那男人之後就變成了這般小女生的模樣？
“此事你們多加留意，”夏鈺看向鍾九嶺，再度說道，“再有什麼變化就及時告知於我。”
“明白，”鍾九嶺點了點頭，猶豫着說，“除此之外，臣還有一件較為私人之事要講，希望陛下能稍微聽取一些。”
“何事？”夏鈺已經猜到了什麼，所以面色冷淡。
“不止作為妖族司相，更作為照看陛下成長至今的鐘族族長……”鍾九嶺沉默了一下，還是開口說道，“我建議，陛下還是早點離開這個凡人為好。”
眼見夏鈺沒有立刻開始反駁，鍾九嶺才繼續說道：“之前人族實力弱我妖族一等，所以無妨，但如今他們多出了一尊准聖，恐怕兩族之間的關係將不再穩定，再加上……”
鍾九嶺語氣十分沉重地說：“您的夫君只是個凡人，無用的凡人，且不說實力，光是陛下您的身份與他就完全不對等。”
夏鈺微微舉目，看著鐘九嶺笑了一聲：“那鍾伯覺得他要什麼身份才能與我對等？”
“就算是當今大周天子都暫且不配與您相提並論，”鍾九嶺認真說道，“要想配得上您，除非他就是那位新的太上劍主，但這怎麼可能呢？”
“不要再說下去，”夏鈺冷笑道，“鍾伯，您也知道我不是那種會聽其他人安排的性子。”
鍾九嶺微微張了張口，但最終還是只能哀嘆一聲：“我在來的路上，觀察到了一些修士正在往此地靠近。”
“已經被他們發現了嗎？不，應該是他們早就發現了我，只是沒有膽子前來吧，”聽到這裏，夏鈺的神情逐漸冷峻，她左手扶着下巴沉吟道，“果然，准聖的誕生帶給了人族信心，讓他們都敢來挑釁我了。”
“希望陛下的夫君能幫上您，也請陛下別忘記那不僅僅是一尊准聖，更是擁有無垢仙尊和太上劍宗傳承的准聖，”鍾九嶺的語氣裏帶上了幾分情緒，“老臣還有事務要幫您處理，暫且離去。”
看著鐘九嶺離開時化作的黑煙，夏鈺眼神之中悄然浮現出了幾分殺意，她抬起眼帘望向窗外，低聲說道：“以為憑着准聖的庇護就能挑戰我？可笑至極。”
夏鈺站起身來，輕聲細語着：“若是親眼見到這尊准聖，朕必親手殺之，就連神魂都滅卻殆盡！”
此時此刻，洗好碗筷正端起一本書翻閱的蘇淮不由得打了個哆嗦，心想這是誰在惦記自己。
就在他這麼思索的時候，書院大門悄然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