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1雲燊過往
最興奮的莫過於周季昀了,他時時刻刻守在周棠雪面前,生怕這一切都是一場夢,更怕舊事重演,二十年前的那一場意外,在他心裏依舊是不可磨滅的陰影。
三天後,周棠雪的皮膚狀態已經恢復到四十歲左右了,她這兩天正在練習走路和說話,因為失憶,她現在就是一張白紙,什麼都需要重新學習。
外婆和周季昀一直陪在她身邊,就連老爺子,都暗地裏哭了好幾次。
在老爺子的心裏,周棠雪作為唯一的女兒,有不可替代的位置,他以為這一生要留有遺憾,沒想到還能看到女兒恢復健康的一天,如何叫他不激動,不開心。
可他也在時時悔恨着,如果當年沒有定下和沈家的婚約,周棠雪就不會離開出走,就不會被人下詛咒,他把這一切的根源歸咎於自己,無時無刻不在懺悔。
雲梘知道老爺子心事重重,把他獨自約出去喝了茶,兩人聽了一下午的戲,喝了一下午的茶,聊了一下午的天,總算把心裏的疙瘩全部消除,回去后,老爺子的心情明顯變好,整個人猶如雨過天晴。
周棠雪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雲梘給雲燊打了個電話,讓他過來香樟路一趟,雲燊雖然疑惑,可還是急匆匆趕了過來,結果,他在院子裏看到了正在練習走路的周棠雪。
即使二十年過去,僅僅只是一個背影,他依舊一眼就認出了周棠雪,他不敢上前打擾,更不敢發出任何聲響,就這麼靜靜地看着周棠雪,直到周棠雪轉過身來看到他,疑惑地歪了歪頭。
“你是誰呀?”
她說話有些卡殼,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稀薄幹枯的頭髮被雲梘全部剃了,戴了一頂假髮,她的膚色還有些蒼白,不過皺紋已經撫平,雖然纖瘦,倒不像躺在病床上時那般嚇人。
“你怎麼不說話?”
雲燊把眼淚憋了回去,輕聲慢步走到周棠雪面前,看着她充滿疑惑且懵懂的眼睛,心裏的酸澀和痛苦再也綳不住,伸出手,一把將周棠雪拉入懷中。
“小雪,我沒有做夢,我沒有看錯,真的是你,小雪,你把我忘了嗎?我是雲燊,我是雲燊啊。”他聲音更咽,抱着周棠雪的手更是在顫抖。
“你鬆開我,我不認識你。”
周棠雪奮力掙扎,但是雲燊抱着她的力氣越來越大,彷彿要把她融入骨血,再也不分離。
她有些慌亂,也有些害怕,直接張大嘴巴哇哇大哭起來。
雲梘急忙跑出來,就看到這一幕。
“父親,母親剛醒來幾天,她現在身體不好,而且還失憶了,您不要嚇到她。”
周棠雪的哭聲驚動了所有人,大家急忙跑了出來,看到雲燊,老爺子哼了一聲,上來就擋在周棠雪面前,惡狠狠地瞪着雲燊。
“你來做什麼?”
“外公,是我讓父親來的,母親醒了,他有權利知道,而且母親失憶,我覺得如果父親在,她也許能夠恢復記憶。”
雲梘這麼一說,老爺子才勉強退讓了。
雲燊一下子接受到“身體不好,失憶”這樣的字眼,差點沒站穩,他悲慟欲絕地看着周棠雪,發現她正靠在外婆懷裏啜泣,一顆心更是疼得不行。
“雲梘,你母親她,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因為雲梘之前和他說過,母親並沒有去世,而且她會找到母親,雲燊對周棠雪突然活着出現並沒有驚訝,他驚訝的是,周棠雪居然失憶了,而且她看上去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多罪,一想到這些,他就越發恨自己。
這麼多年,因為失去周棠雪,他自暴自棄活着,卻沒想到,他不知道的角落,周棠雪經歷了更為痛苦的事情。
如果他有所作為,或許周棠雪就不會吃這麼多苦,受這麼多罪。
雲燊說話的時候,聲音和整個人都在發抖,他的臉色很不好,雲梘擔心他知道真相可能會氣到吐血,可是雲燊非常執着,他哀求地看着雲梘。
“告訴我吧,雲梘,我必須知道。”
雲梘嘆了口氣,帶他繞到後院,而周棠雪已經被老爺子和外婆帶回了家裏安撫。
“二十年前,你和我母親是怎麼認識的?”
雲燊沉默了一下,嘆了口氣。
“我是一個孤兒,被師父撿了回去,給我名字,教我斬鬼除魔的能力,師父去世后,我獨自下山歷練,師父臨終前,把我託付給江亓大哥,那時候,江亓大哥已經是鼎鼎有名的玄門大師,而我初出茅廬,一次意外,我認識了離開出走的小雪,她受了傷,我知道她因為逃婚才離開出走,而為了躲避追捕,受了很多苦,我就收留了她。”
雲梘瞪大眼睛,這個故事,真像虐文小說里的男女主啊。
“我們在相處中,日久生情,就有了你,知道小雪懷孕,我接了好幾個大單子,賺了一些錢,打算買個房子,可就在這時,有個玄門同僚找到我,z省出土一座古墓,下墓的幾位考古學家一夜之間暴斃,他讓我幫忙跑一趟,身為玄門中人遇到這種事我義不容辭,可我不放心小貓,還是她讓我安心離開,我離開前,請了一個保姆照顧她。”
“可我回來后,保姆重傷住院,小雪不知所蹤,我急忙趕回北江,只有小雪因難產去世的消息,當時,北江流言蜚語滿天,我受不住打擊,跳江自殺預追隨她而去,卻被江水衝到下游城市,等我醒來后,我再也沒有活着的動力,開始渾渾噩噩流浪。”
“你小的時候,我去巫溪山見了你一面,知道你平安健康,可我卻沒有勇氣和你相認,只能偷偷離開,其實我無數次後悔,我真想留在你身邊,我真想親自把我的女兒撫養長大,可我不敢,我真的不敢。幾個月前,我偶然聽說周家接回來一個表小姐,我想偷偷來看你一眼,沒想到這一次,我們能夠相認,你能夠原諒我,雲梘,我真的沒想到,你願意原諒我。”
他說完,已經涕不成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