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7章:大朝會(下)
聽到劉賀的話,所有人的目光都朝着一個方向看去。
而此時,昏昏欲睡的秦檜身子一寒,打了一個哆嗦。
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這才注意到一眾目光正望向自己。
卧槽?這是幹嘛?
老子又沒摻和你們的破事!
「秦愛卿?」
劉賀再度開口,秦檜也回過神來,原來是這位皇帝陛下注意到自己了。
立刻是惶恐地跪在地上:「陛下恕罪!」
劉賀笑了。
整個朝堂,派系林立,反倒是秦檜這種小門小戶出身的,縱使身居六部大佬之位,在沒有強有力的保護傘的情況下,不敢和慶父這個宗室老臣還有左相梁冀這種權臣一樣,敢對皇權不敬!
「朕問你,對於南匈奴先降后叛一事,你這位兵部尚書,怎麼看?」
怎麼看?
我當然躺着看啊!
秦檜內心腹誹道,但表面露出沉思相。
不由地,抬頭望向他的老大,右相蔡京!
然而,他的老大終究是讓他失望了,對於他的求助眼神,蔡京並未多加理睬,如同一棵亘古青松一般,孑然獨立。
這證明了蔡京並不想在這個問題上,和死對頭梁冀唱對頭戲!
秦檜無奈,只得低下腦袋,回答道:「陛下,以臣之見,南匈奴勢大,不可力敵,當以議和為主!」
「嗯?」
秦檜說完之後,就發現頭頂上,一道帶着寒意的目光刺得他不敢抬起頭來。
「好啊,朕的百官,今日當真是讓朕大開眼界!」
「前有禮部尚書李林甫,竟忘記武帝聖言,後有你兵部尚書秦檜,面對叛逆,非但不想着平叛除賊,以正皇綱,反而是要搖尾乞憐,息事寧人嗎?」
「秦檜,你讓朕,很失望!」
已經退到一旁的李林甫被再度拉出來鞭屍,臉色難看至極。
至於秦檜,則是惴惴不安道:「陛下明鑒,如今大漢境內,盜匪橫生,兵部……實在無餘力發兵平叛,一旦兵禍連結,危及皇都,臣等百死難贖其罪也!」
劉賀眯了眯眼,望着下面惶恐不安的秦檜,語氣平淡道:「原來如此,那看來,是朕錯怪你了!」
「微臣,不敢!」秦檜鬆了一口氣。
「那以愛卿之見,若是和南匈奴議和,我們需要付出什麼代價,才能讓他們止戈,繼續與大漢交好呢?」
秦檜眼珠子轉了轉,思緒片刻,方才回答道:「以微臣之見,幽並一帶,本就為苦寒之地,倒不如將并州的雁門、定襄、雲中四郡,以及幽州的代郡,作為交換條件,讓南匈奴再以屬國的形式存於北地,為大漢鎮守北門戶,陛下意下如何?」
說完,秦檜抬頭看向劉賀,見劉賀陷入思索,嘴角不由露出一抹笑容。
文臣這邊,除了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以蔡京為首的那批大臣之外,其餘以梁冀為首的大臣皆是一臉戲謔地看着龍椅上思索的劉賀。
而反觀武將一列,倒是有幾人面露憤慨之色,更有人朝着秦檜怒目而視,恨不得當場將之格殺。
「北戎節度使,可有話要說?」
劉賀看似陷入沉思,實則在觀察武將一列的情況,不出所料,武將之中,雖多為歷史有名的女干臣、佞臣和無能之輩,但不乏對外族敵寇零容忍的。
比如就有他-朱棣!
朱棣聞言,神色一怔,沒想到劉賀會點他的名。
當即站出來,先是朝着秦檜狠狠瞪了一眼,接着才是回答道:「回稟陛下,自南匈奴投降我大漢以來,遷入關內漢胡雜居,與我漢人之間,多有摩擦,匈奴人不事農耕,只按天時放牧,一旦天時有變,則容易顆粒無收,彼時,多採取劫掠我漢人,以保持其種族綿延!」
劉賀聽到朱棣的話,眼神冷了下來:「我巍巍大漢,不曾虧待匈奴人,這些匈奴人不思報國,竟做出此等悖逆忘義之事!」
「陛下明鑒,如今,關外外族日益做大,先有北境大元試圖舉兵南下牧馬,後有東北大滿不斷扣關,若默認南匈奴叛軍建國,則我大漢北境長達兩千里防線,將腹背受敵,一旦三族舉兵南下,則危及中原一帶,還請陛下三思,不可縱容賊子做大!」
朱棣說話鏗鏘有力,語氣多有悲憤。
不愧是你,仁宗的征北大將軍!
遍觀滿朝文武,朱棣作為華夏史上赫赫有名的永樂大帝,在戰略眼光和手段上,堪稱頂流!
除了他得位不正的黑點之外,朱棣作為天子守國門的首倡,更是華夏史上唯一一位封狼居胥的帝王!
若朱標不死,朱允炆不行削藩之事,朱棣怎會發動靖難之役!
只要君主賢明,想來朱棣,也不會想着造反。
換言之,只要他劉賀有足夠的領導能力,朱棣就是一個值得委以重任的手下!
「北戎節度使此言差矣!」
秦檜站出來反駁道。
朱棣看了他一眼,冷哼一聲,並不想搭理他。
「秦檜,你且說說,朱棣之言,錯在哪裏!」
劉賀不動聲色道。
「陛下明鑒,如今國庫空虛,大漢無可用之兵,想他朱棣,作為北戎節度使,也只能依長城之堅而防禦北元,多番戰爭,窮兵黷武,反倒是搞的邊關百姓民不聊生,敢問北戎節度使,倘若想征伐南匈奴叛亂,當遣何人為將,又從哪裏調派足夠的兵力,還是說,節度使你能在防禦北元的同時,對南匈奴用兵?」
「你!」朱棣漲紅了臉,卻無力反駁秦檜的話。
「陛下,末將無能,以萬人之軍,抵禦北元十倍之敵,已是捉襟見肘,實在無力替陛下分憂!」
朱棣面色難看,語氣沉重地回答道。
劉賀內心嘆了一口氣。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縱使封狼居胥的永樂大帝,在兵力不足的情況下,也只能採取防守姿態。
更別說,他的對手,可是一代天驕,成吉思汗!
秦檜見朱棣服軟,冷笑了兩聲,才再度開口道:「陛下,以微臣之見,不如割地求和,南匈奴喜好放牧,不事農耕,中原肥沃大地於他們而言無益,倒不如遂了他們的意思,割,以安其心,也好免除刀兵之亂!」
見劉賀不語,秦檜笑容滿面,說出了他作為一代大女干臣,最著名的言論。
「欲天下無事,須是南自南,北自北!」
北人歸北,南人歸南,華夏史上,最典型的失敗戰略!
劉賀看着秦檜,雙眼之中,滿是淡漠。
正當秦檜二丈和尚摸不到頭腦的時候,就聽到劉賀幽幽的聲音響起。
「六國破滅,非兵不利,戰不善,弊在賂秦。賂秦而力虧,破滅之道也……」
「秦以攻取之外,小則獲邑,大則得城。較秦之所得,與戰勝而得者,其實百倍……」
「思厥先祖父,暴霜露,斬荊棘,以有尺寸之地。子孫視之不甚惜,舉以予人,如棄草芥。今日,明日割十城,然後得一夕安寢。」
「起視四境,而秦兵又至矣。然則諸侯之地有限,暴秦之欲無厭,奉之彌繁,侵之愈急。故不戰而強弱勝負已判矣。至於顛覆,理固宜然。」
「古人云:‘以地事秦,猶抱薪救火,薪不盡,火不滅。‘此言得之。」
「齊人未嘗賂秦,終遷滅,何哉?」
「……」
「嗚呼!以賂秦之地,封天下之謀臣,以事秦之心,禮天下之奇才,并力西向,則吾恐秦人食之不得下咽也。悲夫!有如此之勢,而為秦人積威之所劫,日削月割,以趨於亡。為國者無使為積威之所劫哉!」
「夫六國與秦皆諸侯,其勢弱於秦,而猶有可以不賂而勝之之勢。苟以天下之大,下而從六國破亡之故事,是又在六國下矣。」
整個朝堂,頓時陷入一片寂然。
一臉冷意的左相梁冀愣在原地,獃獃地望着劉賀。
不動如山的右相蔡京臉上,浮現出深深的錯愕。
劉賀左右兩側紗帳,呼吸一片急促。
秉筆太監魏忠賢,經過初時的慌亂之後,連忙執筆,將劉賀剛剛說的話一一記錄下來。
金聲玉振,振聾發聵!
其餘文武大臣,表情各異,但難掩的,是那發自內心的驚恐之色。
在文武百官詫異之時,劉賀從龍椅上起身,在眾人匪夷所思的目光中,劉賀從高處緩緩走下。
所過之處,無人敢直視此時鋒芒畢露的劉賀。
來到秦檜面前,劉賀冷冷道:「南人歸南,北人歸北,朕北人,將安歸?」
秦檜酥軟的雙腿,頓時再難支撐住他的身體,一下子軟倒在地。
劉賀環視四周,對上的,是華夏史上都留下過痕迹的這些文武大臣。
「眾大臣,將安歸?」
無人敢答。
「來俊臣何在!」
刑部尚書來俊臣打了個哆嗦。
輪到我了嗎?
「陛……陛下,微臣在!」
劉賀循聲望去,看到了來俊臣這個千古異類。
無賴出身,善於告密,因得罪刺史王續而入獄,后王續犯事被朝廷誅殺,來俊臣藉機自由發揮,揭發了很多王續以及其他重臣並不存在的罪名!
這就是一條瘋狗,喜歡亂咬人,可就是這麼誤打誤撞着,他的舉報信有一天,被放置在了先帝的案几上。
先帝看過之後,大為震驚,隨即下令嚴查,不查不要緊,查過之後,凡來俊臣舉報的大臣,雖沒有像他舉報信中那些捕風捉影,乃至不存在的罪名,但還是黃泥巴巴落褲襠-一褲衩子的屎!
來俊臣由此,進入了先帝的眼中,開始了開掛的一生,從此平步青雲,甚至是坐到了刑部尚書這個高位上!
原史上,這可是一代女帝武皇手中擇人而噬的毒蛇啊!
喜好嚴刑拷打,用酷刑逼迫人招供。
堪稱千古第一s愛好者!
「來俊臣,朕命你,將秦檜收監審訊,朕懷疑他有勾結外族,毀我大漢江山的惡行,朕允許你使用各種手段,幫朕,撬開他的嘴!」
來俊臣聞言,渾身激動的打着擺子。
「陛下,果真嗎?」
「君無戲言!」劉賀笑着望向他。
來俊臣正欲回答,身為秦檜的頂頭上司,右相蔡京坐不住了,當即開口道:「陛下!」
「嗯?」劉賀回身望去。
四目相對,劉賀忽的一笑:「常聞蔡相好錦繡文章,倒是朕疏忽了,朕不才,剛剛聞聽秦檜悖逆之言,偶有所感,臨場作下了剛剛那篇《六國論》,蔡相覺得如何……」
蔡京嘴角抽搐了一下,回答道:「甚好……甚好!」
「既能得蔡相褒揚,那這樣吧,我要求滿朝文武,將朕剛剛念的這篇文章,默寫百遍,蔡相意下如何?」
「這……」
「蔡相覺得不行?」
「不是……」
「好,那就這麼愉快的決定了!」
「陛下,我……」
「蔡相不必多言,朕明白你的心意,你是想跟朕說,似秦檜這等女干臣,切不可輕饒,朕記下了,就無須你多費心了!」
蔡京一時間,竟是被劉賀懟的啞口無言。
劉賀轉過頭,面露冷笑。
你想保秦檜,朕能如你所願?
「來俊臣,你記住了,秦愛卿,可是我大漢重臣,此番竟提出割地求和,北人歸北,南人歸南的方針,我懷疑他被小人蠱惑,導致他有此之言,所以,你在審訊期間,切記幾個字!」
來俊臣一臉興奮地跪在地上:「請陛下示下!」
「不冤枉任何一個忠臣,也不放過任何一個女干臣!」
「臣,記下了!」來俊臣滿臉潮紅,聽到劉賀這句話,如飲美酒銷百憂。
還想說什麼的蔡京聽到這句話,剛剛張開的嘴巴瞬間合上,只能用眼神示意正在向他求助的秦檜。
秦檜會意,失落地跌坐在地。
他還沒有預料到,來俊臣這個所謂的刑部尚書,會用怎樣的手段來對付他!
若是知道之後,他會不會後悔今日之舉,與其落在來俊臣手上,還不如在這大殿之上一頭撞死來的痛快些?
這些,就不是劉賀要考慮的,讓來俊臣將秦檜帶了下去,重新走向龍椅之上,嘴角滿是冷笑。
你秦檜,敢以莫須有的罪名構陷一代忠臣岳武穆!
朕,今天就讓你看看,什麼叫做,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落到來俊臣的手裏,哪怕你是貞潔烈婦,到他手裏,也變得比下九流的娼妓還不如!
現在,就是該處理,讓誰去平定南匈奴之患了!
劉賀望向武將行列,當看到一名身高七尺開外,面容剛毅的人時,發自內心的露出了笑容。
就是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