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使命
高揚感受到了兩人之間的怪異氣氛，相當理智的假裝沒看到。
秦妄似乎憋着一口氣，整個人越發冷酷無情，以至於秩序部判官們承受了巨大的壓力，高壓之下，以最快的速度處理完橫斷山脈的一切事宜。
塗璃則在繼續修鍊。
無情道修心法已經修鍊到了最後一層，作為純木系靈根的核心法術生機之術也修鍊到了最高的第九級。
她的靈力由原來的半透明帶着淡綠色，變成了灰色，魔氣檢測儀檢測出了微量的魔氣含量。
“我這算不算半魔修？”修鍊室內，塗璃看開自己的雙手，看着掌心上裹着的那一層灰色靈力，自嘲了一句。
“不管你變成什麼，都是我的阿璃。”秦妄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塗璃雙手合攏，轉身，眉毛差點打成了死結：“非請勿入，你能不能敲門走門口？”
秦妄身後打開的空間之門再緩緩閉上。
藉助那個灌滿靈液空間法寶為中轉站，他現在似乎可以肆無忌憚隨意使用空間之門法術，任何地方只要他想去都毫無阻擋，不得不說真是方便極了。
秦妄狹長的眉眼一挑，語氣無辜：“我不想打擾到你修鍊。”
秦妄和塗璃單方面的鬧了幾天脾氣，後者沒有哄他一回來就把自己關進修鍊室，秦妄只能自己把自己哄好，又若無其事的找了上來。
他直接找了個位置坐了下來，支着腦袋斜靠在椅背上，“阿璃，你接下來打算怎麼做？留在這，還是回……雲海市？”
塗璃：“我打算去一趟青黎之湖。”
至於回雲海市，並沒有這個打算。
塗璃本身並無太多眷戀回憶的東西，修了無情道之後又是淡泊，除了師兄白無暇師父無恆，她對雲海大學和仙盟都沒有太大的歸屬感。
得知白無暇已經安全撤離雲海市之後，她就沒有回去的打算。
至於仙味街的家，在她看來也不過是一個修鍊休息的地方，和橫斷山脈的豆蘭縣沒有任何差別。
秦妄對於她的選擇並沒有任何的驚訝，他眼眸凝視着塗璃：“明天，秩序部就要前往青黎之湖。”
青黎之湖是新生沒多久的魔氣復蘇之地，除了魔氣裂縫以外，還有一條溝通魔域的通道，現在出現了一個高級魔族，危險程度遠在橫斷山脈之上。
無恆鎮守在青黎之湖上，橫斷山脈的所有縫隙填補上后，除了留下一隻鎮守的部隊，所有人都要去支援青黎之湖。
塗璃：“好。”
【凈化計劃】的成功，讓因為魔修橫行魔氣肆虐變得千瘡百孔的世界得到了強大的安慰。
不甘平庸痴迷力量的瘋子很多，但更多的是想守着自己的一畝三分地安然一生的普通人，這些人被迫捲入魔修與修士的爭鬥之中，成為戰爭的犧牲品。
仙管局內部四崩五裂，各大部門陷入慌亂之中，自保都困難，更別說庇護保護受到危害的普通人，哪怕阿姜大人撤離雲海市之後極力調動各地的仙管局，保護普通人和低階修士，但所造成的傷亡每天都以恐怖的數字上漲。
直到橫斷山脈【凈化計劃】成功，眾人眼裏已新生的審判長秦妄橫空出現，加魔修的核心力量白妙妙白楊誅殺，才給仙管局帶來了喘息之際，趁機反殺。
所有殘餘的魔修勢力都困守在雲海市。
“你的這把刀，還真是好用。”歸雲山上，仙盟盟主看着各地傳來的戰報，不僅好用，更像一種信仰符號，只要他出現，下方就能士氣大振。
影響力，甚至不在阿姜之下。
不過也是，修士實力為尊，阿姜作為那一代人的神話，早就已經退出了世人的視線。哪怕20多年前她蘇醒之後一直執掌管局，但因為身體受到損傷無法肆無忌憚的使用法術，在外界的新生修士和普通人看來，替他們披荊斬池，守衛靈修之地的秦妄才是當之無愧的仙管局第一人。
阿姜背靠在椅背上，手指翻閱着第一時間內傳回來的各地情報。
阿姜：“他的確很強，假以時日，必然會在你我之上。”
坐在她對面的仙盟盟主儒雅出塵的笑容微微一滯，只有漫不經心，若無其事的撥弄着手裏的東西。
“你倒是對他有信心。”
一個戊5劍修罷了。
阿姜抬頭，“紅弦，屬於我們的時代，已經過去了。”
阿姜很少直接稱呼仙盟盟主的名字，尤其是像現在這樣目光凝重，語氣鄭重其事。
仙盟盟主紅弦愣了幾下，隨之撫掌低頭大笑，“過去了？阿姜，你是修士，不是壽命短暫一生乏陳可善的普通人，怎麼，保護那些普通人太久了，你也帶入了他們的身份了嗎？”
修士啊，追求漫漫無期的長生大道和無上力量的修士，哪怕靈氣不如上古修真時期，但想要突破境界也不是毫無希望，何況還有科技協助，只要他們願意，總有一天會踏破虛空超脫這個世界。
什麼是修仙？
突破自我，踏入仙途大道。
雖然只存在於傳說之中，但是哪個有野心的修士不執迷於此呢？
也只有阿姜了，明明已經過去了那麼多歲月，卻還是天真又善良得可笑。
看着紅弦笑得東倒西歪的樣子，阿姜並沒有動怒，反而表情平靜無波的看着他，稚氣的面容上，一雙眼睛彷彿包羅萬象，蘊含著萬千星辰滄桑歲月，看透了世事萬物。
阿姜：“紅弦，天道復蘇靈氣，並不是為修士做嫁衣，百年之前的災難你我再清楚不過。”
魔氣復蘇，魔修出現，不過是為了懲罰修士的貪婪無度和野心慾望，世界勢力大洗牌瀕臨毀滅，如果不是……她的出現，並且以身獻祭加魔域和靈修之地隔絕開來，這個世界，恐怕早就在默契的腐蝕下煙消雲散，徹底滅亡了。
本以為事情就此平靜，仙管局的出現維護了世界秩序，整個世界又恢復了正常運轉，科技和修仙文化都在同步發展，普通人與修士和平共處，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發展。
可始終有野心者不甘心，有殘餘的魔修不甘願從高高在上的地位跌落，就連一個普通人也敢對着自己破口大罵頤指氣使。
不僅魔修，享受眾人臣服仰望的修士也不甘心和普通人平起平坐，享受一樣的權利地位，甚至受到仙管局的壓制。
修士自詡擁有遠遠超出普通人的力量和壽命，就應該凌駕在他們之上，憑什麼因為誤傷一個低賤的普通人就要被仙管局廢除修為甚至處死？！
動亂再一次出現。
阿姜也是在這個時期受了重傷，陷入沉睡。
紅弦終於停止了笑容，他伸手擦了擦眼角笑出的眼淚。
那個儒雅出塵高冠博帶的仙盟盟主，卸掉了疏遠飄渺的外表，也不過是一個笑容肆意眉眼飛揚的年輕人。
“好吧，”紅弦沒有在爭執，“你願意庇護普通人，我也只能隨你了，阿姜姐姐。”
最後四個字，紅弦似乎帶着笑意般吐露出來，眉眼含笑帶着星辰碎光看向阿姜。
阿姜臉上的表情並沒有多大變化，依舊無波無瀾，她看完所有情報後手指微攏，這些經過特殊處理的紙質情報，瞬間散落成點點星星的碎光，消失在空氣之中。
阿姜一臉認真的對上紅弦帶着幾分嘲弄和半分不屑的眼神：“紅弦，這是天道賦予我們的使命，真正的修仙大道。”
哪怕是無恆，她都未曾如此語重心長過。
紅弦臉上的表情微微凝固，隨即又漫不經心地輕笑一聲：“好的，我知道了，阿姜姐姐。”
阿姜收回目光：“魔修和世間的冤孽之氣都彙集在雲海市，只要時機成熟，啟動雲海市儲存的靈脈，就能將這些魔域勢力清理乾淨。”
“秦妄和塗璃很快就要到青黎之湖，只要青黎之湖的魔氣被塗璃吸收，她體內的魔種就會進入成熟期。”
魔種一旦長成，她們就有了剋制魔域最為強大的武器。
“阿姜姐姐，就算塗璃甘願犧牲，你確實秦妄會眼睜睜看着塗璃成為祭品？”紅弦似乎徹底放下了那個儒雅端莊的仙盟盟主形象，姿態懶散地靠在椅背上，坐的東倒西歪，單手托着下巴，表情笑眯眯的，只是笑意未達眼底。
阿姜沉默了一會，“總會有人要犧牲。”
不是塗璃，也會是其他人。
紅弦挑了挑眉：“阿姜姐姐，你覺得秦妄因塗璃和我們翻臉的概率有多大？”
當初因為塗璃，秦妄成為了仙管局無堅不摧的一把利刃，用力扎在魔域的心口上，否則魔氣早就不受抑制的肆虐爆發。
同樣，也可能因為塗璃，他成為扎在仙管局心口上的一把刀。
阿姜沉默不語。
紅弦又笑了出聲，“阿姜姐姐，你沉睡太久，心已經軟到這個地步了嗎？為了大局為了蒼生為了一切，再多一點犧牲又如何？”
“區區一個秦妄，哪怕他為仙管局立下再大的功勞，只要阻止了你的計劃，就該死。”
“不過多犧牲一個人罷了。”
阿姜：“夠了。”
紅弦聳了聳肩膀，“難道是你捨不得自己的兒……”
阿姜抬頭，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冷厲。
紅弦趕緊捂住自己嘴巴：“好吧，我錯了，我不該胡說八道。”
阿姜：“至少你有一點說對了，為了大局，再多一點犧牲也無所謂。”
紅弦扯了扯嘴角，放下了手，隨意又懶散的輕輕敲點着扶手，發出微弱又沉悶的聲響。
“還真不愧是我的阿姜姐姐，心懷蒼生，大義滅親。”
“你出去吧。”阿姜似乎沒有聽到他語氣里的嘲諷之意。
“是，阿姜大人。”紅弦起身，收斂了所有輕挑隨意漫不經心的姿態，又恢復了那個儒雅端正的仙盟盟主，微微欠身行禮後退了出去。
偌大的房間內，阿姜安靜沉默的坐在那裏，彷彿一尊雕塑一般。
雲海市市中心，秦家。
向來安靜熱鬧，甚至奢侈的拿靈石來當假山擺設的秦家，此時顯得蕭條又死寂。
秦家的人包括嫡系旁系，在第一時間內就轉移離開了雲海市，隨着魔修越發猖狂，防禦陣法被魔氣腐蝕的破損斑駁，就連最後一隻駐守秦家的人，也陸陸續續撤離了雲海市。
這個靈氣濃郁修仙文化繁榮昌盛至極，是無數修士心中理想之城，傳說中的仙人之地的城市，在不過短短的一兩個月，彷彿就從天堂跌落成為了地獄。
魔氣肆虐，魔修橫行，曾經繁華的建築變得破損不堪，血跡斑斑，隨處可見殘破的屍體，被魔氣感染后體型龐大無數倍的蒼蠅蚊蟲嗡嗡亂飛，腐臭濃郁的氣息幾乎令人崩潰。
哪怕是九大修仙家族之首的秦家也不例外，到處透露出死氣沉沉，隨處可見都是受到攻擊變得殘破不堪的建築物。
唯一安然無恙的，可能是最中心那一棟被靈氣籠罩住的院落。
秦家的核心之地。
秦家家主是個外表文雅的中年男人，穿着灰色的長衫，一股仙風道骨之味撲面而來，氣息內斂。第一眼看上去不像一個修士，更像一個睿智博學的學者。
他站在寬敞的院子裏，抬頭隔着防禦陣法，看着黑氣縈繞的天空。
“家主，那些魔修現在越來越瘋狂了，您還是儘快離開雲海市吧。”旁邊站着一個白髮蒼蒼雞皮鶴骨的老僕，撐着一根拐杖，吉利在勸阻他。
現在還留在秦家的，除了他這個家主就是眼前這位在他身邊待了百年的老僕。
魔氣對於修士來說是劇毒之物，哪怕短時間內可以通過隔離法寶靈氣屏障防禦陣法，隔絕魔氣入體，但時間久了，也支撐不住。
就好比人穿着裝備潛到深水底之下，待一時可以，呆久了肯定會嗝屁。
“仙管局，要拋棄雲海市了嗎？”秦家家主像是喃喃自語。
除了已經逃離的修士和普通人，受到感染的變成魔化物的人，整個雲海市，還有不少來不及逃跑的倖存者藏躲起來，等着仙管局來解救。
但是，仙管局最終還是決定放棄他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