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生機應在他身上
姜黎淡定地打量着傅胤川名義上的卧室,屋裏陳設低調卻奢華,空氣里瀰漫著中藥和消毒水的刺鼻味道。
表面上是卧室,說是病房也沒錯。
屋子的中央是一張惹眼的大床,深色的床單上,躺着奄奄一息的傅胤川。
男人蒼白俊美,眼眸費力地半睜,幾近透明的臉龐,透着稜角分明的冷俊。
露出來的瞳子烏黑深邃,泛着迷人的色澤。
好看的眉形有些厭厭地皺着,鼻樑高挺,絕美的薄唇失了三分血色,卻無一不在張揚着他的高貴與優雅。
最重要的是,傅胤川飽滿的額頭上,浮現着一團濃郁的紫氣。
透過這團紫氣,姜黎看見了月華銀河,星軌氣道,幾縷銀紫色的氣和死氣糾纏在一起,諸般線條來回穿梭,如同密網。
瞧見這般情景,姜黎的心微微悸動了一下。
傅胤川眸子半闔,細細感受着來自姜黎有些灼熱的目光,一抬眼,便瞧見了一雙波光瀲灧的瞳子。
桃花眼本多情可憐,可姜黎這雙,帶着慣見天機的漠然與平靜,一張小臉本就極致好看,對上這雙眼,才知道什麼是更加驚艷。
聯想到昨晚查到的資料,一抹興味劃過眼底。
姜黎對着紫氣端詳片刻,沒等她收回目光,便聽一道慵懶沙啞卻十分好聽的聲調,“看了半天,黎黎可瞧出什麼來了?”
姜黎微愣,見傅胤川朝她眉眼含笑,顯然,方才問話的人正是傅胤川。
“你是傅胤川。”姜黎答非所問,平靜的眼底劃過一抹興趣。
有意思。
傅家以商議婚期之名宴請她們過來,不去宴會廳,卻把他們領到傅胤川的卧室。
管家早已離去,屋裏除了姜家人,便只剩下他這個病美人。
再加上傅胤川的那句話,姜黎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那張精緻奢華的請帖,分明是傅胤川的特意安排。
想明白了這一點,姜黎反而笑了,“天道有常,慧極必傷,你得了遠貴於常人的命格,必將為世間所不容……”
說到這裏,姜黎黎便對傅胤川有些惺惺相惜。
細細咀嚼她的話,傅胤川扯出一抹古舊的苦澀來,心尖卻隨着姜黎的言語顫動幾分。
姜黎看着傅胤川出神,為世間所不容的何只他一人?
她在玄學上天賦異稟,記事起便能聆聽天道,正如當世難以容傅胤川一樣,姜黎自己的陽壽也十分淺薄。
修道之人有三缺五弊,所謂三缺,錢,權,命,至於五弊,則是鰥,寡,孤,獨,殘。
大才遭大禍,姜黎缺的是最要緊的一樣,缺命。
自打她小時候起,因着短陽壽的事情,臭老頭經常看着她嘆氣。
直到一個滿月夜,臭老頭突然對她說道,“徒兒,等滿了十八歲,便朝東走。
有個身攜至純至臻紫氣的男人,你的生機應在他身上。”
一時間,姜黎眼前浮現着種種謎團,沉吟許久,仍是百思不得其解。
直到姜白叫了她一聲,才堪堪回過神來。
“黎黎,小九的命格能改嗎?”姜白有些擔憂地問了一句。
自從姜黎準確說出那些事情后,姜白便想死馬當活馬醫。
如果傅胤川真的命不久矣,他和黎黎的娃娃親只怕要作罷了。
姜家與傅家是世交,可到了他父親那一輩,姜家便開始沒落了。
傅老爺子念舊情,在傅家成為京城第一掌權世家之後,處處都想着拉姜家一把。
後來見姜黎母親懷孕了,更是大手一拍給她們訂下了娃娃親。
說到底,要是姜家單方面毀約,便成了背信棄義之流。
可是,要是履行娃娃親,將黎黎嫁到傅家,說不定傅胤川就翹辮子了。
剛接回來的閨女還沒寶貝幾天,姜白可捨不得讓她去別人家守活寡。
“姜先生,我同意嫁到傅家。
傅胤川命格的改法,就是跟我結婚。”
察覺到他的心思,姜黎揚起小腦袋,認真地同他說道。
從她見傅胤川第一眼時心裏的異樣,再到今早推算出的兩人的因果,一切冥冥之中早已註定。
“黎黎,你剛才說的是真的?”秦曼不敢置信地問了一句。
姜黎點了點頭,“依照傅胤川的面相,大約只剩下兩年的命數。
剛才觀測傅家的氣場,黑白兩氣同傅胤川身上的紫氣相爭。
而這意味着傅家有邪佞之物,試圖侵佔他的貴不可言的命格。
若是我沒推演錯,邪佞之物,坐南朝北,居傅家背陰處。
不過,具體是誰,還需要見過面才知道。”
一邊說著,一邊徑直走到傅胤川的床頭,打開抽屜,拿出裏面的紙筆,便開始根據術數演算。
傅胤川深深地看了姜黎一眼。
奇怪。
為什麼離她越近,自己身上越舒服?
微不可查之中,斑駁的光點穿過窗縫,湧入姜黎的身體中。
姜黎伏案疾書,終於推演確定了邪佞之物的方向,平靜的小臉上透出一些喜色。
傅胤川見她停筆,泛着森冷的目光深深地膠着在紙上。
很好,好得很。
良久,傅胤川沉吟着開口。
“姜叔叔,是時候宣佈我跟黎黎的婚約了。”
……
等姜黎把傅家人喊了進來,聽說傅胤川要宣佈婚約,一家人神色各異。
傅老爺子生了三個兒子,傅胤川是他最小兒子的第三子,在孫輩排行第九。
可是,相較於傅家其他的兒孫,傅胤川自小驚才絕艷,即便是當年的傅老爺子也不及他的資質。
欲戴皇冠,必承其重。
這樣的傅胤川,生長在這樣複雜的家裏,難免遭人嫉妒。
傅家人的心裏各有小算盤,即便是傅胤川的親父兄,為了京城第一掌權世家掌權人的位置,也有可能紅着眼爭得頭破血流。
“小白呀,你真的願意把黎黎嫁給阿川嘛?”
不管其他人怎麼想的,傅老爺子真心替傅胤川高興。
阿川是他最喜歡的孫子,只可惜遭了這樣的無妄之災。
好端端的人兒,癱瘓在床上,除了能看人和說話之外,就是動動手指都困難。
本以為小白不會捨得閨女嫁過來,卻沒想到他也是個信守承諾的人。
傅老爺子讚許地拍了拍姜白的肩膀,姜白扯了扯嘴角,一時間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