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九章 機械飛升
這句話像是告白。
我看到夏雪亢奮的小臉微紅。
她抱着手臂，“好冷。”
直升機騰空，夕陽才剛開始下落。
尚未入夜，怎麼會冷呢？
……
大概二十分鐘，直升機抵達到特城出入口上空。
下方，已經建立起了營地。
現在特城的出入口都被重兵把守，隨着抗輻射穩定劑的不斷提供，走上地面的人越來越多，地下的空間會慢慢騰出來。
這也是夏雪提出特城改造計劃的原因。
我們在營地外圍降落，落地時有編隊帶隊趕來。
一路護送，我和夏雪乘坐越野車暢通無阻的駛入地下。
‘咔嚓…咔嚓咔嚓……’
出入口的通道里，閘門緩緩關閉。
漆黑死寂，燈條驟亮，亮光在通道兩邊延伸，指引着前路。
我與夏雪坐在後座，她望着窗外有些出神。
“特城的改造，其實已經初步動了一些，這一次測試生物能源的穩定性，如果成功，我會把整個地下一層設計改造。”
“改造，為了契合生物能源，需要耗費的代價不會小吧。”
疑問着，我倒是想起了‘x’那方藏匿於地下的機械蒼穹。
腦海里又映出‘薛安雅’那張長出肉翼的臉……
“所以才會說，這具有劃時代的意義。”夏雪看向我，“養分轉化為生物能源，能源之間形式轉變，電能、動力能……以及能源儲存手段，蓄電板的研發，這一切鏈式能源閉環，能夠綻放出太多的科研成果了。”
我與她對視着，心中生出一種異樣的奇怪感。
“你為什麼，會懂這麼多。”
開口，我問出了這個我早已經疑惑很久的問題。思維慣性總是讓我覺得夏雪懂這些很正常，但如果細想，一個十二歲的孩子，就算從小跟着父母這樣頂尖的科學家耳渲目染，能夠學到的東西也是有限的，哪怕夏雪天賦再高，能夠學懂基因，能參與到研發中，也就是極限了。
可是事實證明，夏雪不禁懂基因學，還懂傳染學和能源，甚至能夠拆解電路板。哪怕是末日前的全能天才，也做不到如此。
她參與的一切項目，都是這個世界最頂尖的研究。
而夏老也信任放手讓她去做。
奇怪的信任，憑什麼？
科研團隊也很配合夏雪，包括任才良和梁狩兩位老資格在內，都恭恭敬敬的叫這麼一個小女孩組長。
學者倨傲，他們的圈子可不會單憑身份對誰服氣。
夏雪，不簡單。
她沒有躲閃我的目光，“如果我說，我生來就懂，你信嗎？”
我不禁輕笑，“呵呵，胎教做得好？”
夏雪白了我一眼，緩緩轉過頭去，“隨你信不信。”
“我只是有些好奇。”
沉聲說著，我掏出一盒捲煙。
“不準抽。”
她一把奪過，將煙盒裝進了自己的口袋裏。
我拿着火機，一下子有些不適應，“好…好，你把煙盒給我，我一會兒去其他地方抽。”
她不喜歡煙味，我是知道的，剛才的確是我疏忽。
“哼哼。”
誰知夏雪冷哼一聲，像是有些生氣。
氣氛沉默，越野一路行到了地下一層。
街道的燈光依舊昏黃，只是比起離開前，這裏多了幾分凄涼。
一層幾乎沒有人影，路面偶爾有垃圾散落。
行政區緊鎖着鐵門，這裏的人基本都去了地面。
我和夏雪並肩走着，她的腦袋剛到我胸口。
“組長，您來了？”
迎面走出幾人，身上穿着工服，關節處沾染不少漆黑的機油。
“恩。”夏雪點頭，“能源轉化設備進度怎麼樣？”
“已經裝好了簡易線路，恐怕轉化率不高。另外還有一點……”
為首的一人回應着，在夏雪面前認真彙報起情況。
……
聽了幾分鐘的專業術語，我聽得一知半解。
大概情況就是，他們在一層，裝配了一個放大版的實驗裝置，而能源帶動的是下方工廠的電機驅動。
如果這次實驗成功，我們將會看到整個一層，在工廠最大功率的運作下，變得明亮如烈陽。
“你們做最後一次線路測試，把資料發到後端上來，我今天就要進行第一次試驗。”夏雪吩咐着。
“是。”幾人微微躬身。
她轉頭朝我看來，“來這邊。”
跟隨着腳步，我們站在一層生化區外圍。
向下的階梯上，新鋪設了粗壯的電纜，電纜是從冷庫中延伸出來的。
我們走進敞開的冷庫大門，裏面的溫度比外界略低。
“現在只需要最後一步，讓α-1203快速寄生，和血肉混合。”
走廊盡頭的房間外指示燈閃爍。
‘滴——’
夏雪用id卡刷開玻璃門。
映入眼帘的，是幾塊亮着的屏幕，屏幕上正顯示着英文的參數。
有軟線從地下延伸進入玻璃罐中，那團血肉蠕動着，在這漆黑的空間內。
我似乎，感覺到了它在痛苦。
夏雪在操作台前敲擊鍵盤，小臉被藍光映得蒼白。
“可以開始了，最後一次檢測無誤。”她興奮的說著。
我走近了些，始終保持着沉默。
‘滴滴——’
又是一聲提示音，一側的平台緩緩升起。
‘嗡嗡……’
冷霧升騰，其中的金屬箱子被夏雪取出。
掰開卡扣，箱子中躺着兩瓶試管，一瓶裝着渾濁的液體，一瓶則是那種白色粉末。
渾濁的液體在微弱的光線下搖晃，雜質漸漸變得均勻，原本的渾濁變成了不太均勻的黑色。
“這是什麼？”我忍不住疑問。
“臉線蟲的培養基。”夏雪輕笑，笑容顯得有些陰森，“這麼一管，有數千萬顆活性卵泡。”
她合上金屬箱，發黑的試管拿在手裏，“只要接觸到合適的寄生體，它們就會瘋狂的榨取能量，然後成長成熟，又產出更多的卵泡。”
“越多的臉線蟲，就會提供越多的能量，而抑製劑，就是為了讓能量保持穩定。”
說著，她已經站在了紫紅的血肉前。
透明的玻璃罐中，我能看清那紫紅血肉上一根根粗壯的血管。
它像是感受到威脅，瘋狂的擠壓着玻璃壁。
而在玻璃罐的邊緣，有一處向下的開口。
夏雪伸手擰開，血肉蠕動着，想要從細密的鐵絲網中鑽出。
忽然，一套防護服丟到了我面前。
“穿上。”夏雪的聲音傳來。
她已經將試管放好，正在套起藍白的防護。
我沒有多說，防護服密封，我只能透過護目鏡看清眼前的一切。
戴好手套后，夏雪擰開了試管。
頃刻間，那玻璃罐中的血肉像是受到刺激，頓時劇烈掙紮起來。
從鐵絲網細密的孔洞中，居然擠出絲絲血肉。
可惜，下一刻試管口按在卡扣處，其中漆黑渾濁的液體開始滲透進入玻璃罐中。
血肉從掙扎便成顫抖，它不斷撞擊着玻璃罐，發出沉悶的聲響。
‘咚咚…咚咚咚……’
撞擊越發激烈。
‘咚！咚咚！！’
鋼化玻璃被血色染紅。
夏雪重新拿出一根試管，白色的粉末透過金屬濾網灑進。
我的護目鏡被呼吸的水霧覆蓋，我依稀能夠看見，那團血肉在漸漸安靜。
‘咚…咚咚……’
撞擊鋼化玻璃的頻率開始疲軟，夏雪關上了玻璃開口，緩緩朝後退開。
紫紅血肉中，鑽出一根根猩紅絲線。
它們交雜融合，在抑製劑的作用下，從無序開始變得有序。
血肉還在顫抖，像是因為痛苦在痙攣。
“它有自己的意識嗎？”
我皺緊眉頭，在防護服下疑惑問道。
夏雪搖頭，“那不叫意識，你看到的只是本能。”
作為一團活着的血肉，它擁有保護自己的本能。
黑暗依舊籠罩着我們，我和夏雪並排站在一起，我們彷彿見證了生命的初始。
絲線和血肉糾纏，他們漸漸融為一體。
‘滴滴……’
“有電壓了。”
微弱的提示音讓夏雪興奮，嬌小的身軀快速朝操作台撲去。
“生物能量穩定，養分供給穩定，電壓弱了點。”
夏雪喃喃自語，指尖敲擊着鍵盤。
“這裏是特城生化實驗室，試驗編號17-057，時間9月17日，生物能源項目第一次試驗正在進行中。”
她在屏幕前說著，我看到那屏幕上，有我和她穿着防化服的影像。
“你在記錄？”
“對。”
夏雪語氣興奮，將攝影儀器挪動，對準了那方盛裝血肉的玻璃罐。
屏幕上同步着此刻玻璃罐里正在發生的一切。
‘滴…滴滴！’
提示音再響，夏雪在儀器前繼續說道，“參數：19、01、10，內壓正常，能源轉化裝置正常，電壓趨勻速遞增190v、230v、305v……峰值：315v”
“實驗證明，生物能源可以達到轉化裝置的電壓極限。”
“電能轉化實驗成功。”
夏雪的語氣變得平靜，可透過護目鏡，那雙漆黑的眼睛明亮如星。
‘滋滋……’
通訊設備穿出電流音，“組…組長，轉化設備過載，工廠設備運作過載。”
“能分攤嗎？工廠里還有別的設備嗎？全部開到最大功率。”按下按鈕，夏雪迅速回應。
“是！”
通訊掐斷，從那團血肉中，一根根紅色絲線破土而出，它們搖曳着，似乎想要探尋新的宿主。
不過片刻，那些血紅‘絲線’開始枯萎，像是失去養分的花。
這是抑製劑開始起作用了，臉線蟲的繁衍已經到達峰值。
紅絲凋零，血肉的顫動變得平和。
‘嗡嗡……轟——！’
一聲炸響，光源從外界滲透，居然穿透分析，將房間照亮覆蓋！
就像是從房間外面，升起了一顆太陽。
血肉在光線的照射下扭曲，一根根紅絲纏繞得更緊。
“讓開！”
夏雪早有準備，越過我，在操作台前重新操作起來。
‘滋滋……’
“組長，電流不穩。”聲音再次響起。
夏雪冷聲回應，“正在處理。”
從玻璃罐上，漆黑的遮光布緩緩降下，將掙扎的血肉遮掩。
一雙微涼的小手拉住了我，低頭看去，夏雪在護目鏡下輕笑，“跟我來，看日出！”
我們小跑着，從實驗室里跑出。
光線填充着每一處空間，在冷庫門外，橘黃色的強光如同一輪新日，讓我的視線變得模糊。
“刺眼吧？”
耳邊傳入夏雪的笑意，我不禁微愣，“看不清了。”
暖色的強光將我倆籠罩，我怎麼會看不清？
我看得比誰都清楚，生物能源會是這個世界的未來！
那顆未點亮的科技樹在我心中變得清晰，未來的科技走向已經很明確了。
生物能源、生物能源設備、生物能源武器，甚至於生物能源裝甲！
用生物能源打造全新概念的超級戰士！
這是我在這一瞬都能想到的設想，而且完全可行，只是在技術上距離那一步差距還有很大。
這是一把屬於科技的權劍！
這早有預謀的災難，就是一場陰謀！
因為生物能源這種曾經違逆道德底線的存在，舊世界必須迎來毀滅！
我倒吸了口涼氣，一句話緩緩在我腦海中浮現。
血肉苦弱……
“血肉苦弱，機械飛升！”
‘耀日’籠罩，我任由這初生的新日將我灼燒！
瘋狂、起舞、絕唱……
這是一曲激昂的悲歌！
死去的數億人命，就如同那團玻璃罐中的血肉，正發出所有人都聽不見的哀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