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三章塵埃落定
夕陽西下,街道上三三兩兩的商販揚聲叫賣着,不時有行人停下腳步。
街角。
女子紅衣似火,身側之人一襲白衣,腰間繫着一塊血紅的蟠龍佩,陽光下熠熠生輝。
二人攜手款款而來,俊男美女的組合格外引人注目。
「來的這麼晚,怕是買不到栗子糕了。」男子含笑側目,看向一旁的女子,眼神眷戀溫柔,似乎想將眼前的人刻在心裏。
女子聞言,嗔怪的白了他一眼,「若不是你,又怎會來得這般晚。」
男子眉眼帶笑,說出來的話帶着一股子寵溺。
「是是是,都怨我,非要纏着你,今天若是買不到栗子糕,意歡便將我的腦殼敲碎解氣,可好?」
「哼!」
女子佯裝不悅,存了幾分逗弄的心思,轉身快步前行,聽到身後有些慌亂的腳步聲,不禁薄唇輕抿,露出一抹淺笑。
真好,一切都未錯過。
這般想着,她的腳步越發輕快。
忽然,眼睛餘光瞥見巷口那一閃而過的人影,錯愕的駐足在原地。
他怎麼會在這裏。
柳意歡秀眉微蹙。
「怎麼了?」
沐風走近,見她停下腳步,便順着她的目光望去,眸中掠過一抹恍然,隨即柔聲說道:「我先去買栗子糕了,待會兒城門口見。」
說罷,也不等柳意歡說話,便轉頭向點心鋪走去。
望着他的背影,柳意歡抿着唇,眸中閃過一抹掙扎,終於還是抬腳向小巷走去。
暗巷鮮少有人,她一路低着頭,直到拐了彎兒無路可走方才停下腳步。
「出來吧,我知道你還在。」
暗巷中偶有微風吹過,卻無人回應她的話。
柳意歡將背抵在石牆上,仰頭望着天空有些出神,半晌后,似喃喃自語一般呢喃道:「你身上那股子花香味,隔着大老遠都聞見了。」
眨眼間,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現在對面的石牆上,二人一上一下,相對而立。
目光所及,暗紅色勁裝衣角翻飛,再往上,那張瑰麗的俊臉早已沒有以往的笑容,他歪着頭,以審視的目光同樣也在打量着地上的她。
柳意歡收回目光,狀似無意的別開臉。
這是她第一次見到游藍,卻又不是她第一次見到游藍,她曾以旁觀者的角度,親眼目睹了他與她之間的相識、互訴衷腸、再到後來的生別離。
她不是她,不過是同一個軀殼。
不知何時,他已經一躍而下,站在她幾步之外,只是那目光一直未曾從她的身上移開。
這般灼人的目光,讓她有些難以適從。
他與她無聲的對峙毫無意義。
她垂着眸子,言語間透露着幾分自嘲,「你知道的,我並不是她,即便我消失了,她也不可能再出現。」
游藍眸光微閃,似被戳中了某種隱秘的心事,袖中的手下意識的握緊,掌心的刺痛讓他回過神,再看向柳意歡,目光已經變得平靜無波。
柳意歡暗暗腹誹,若不是承了她的情,方才游藍流露出殺氣的那一刻,她便動手了,哪會這般好言好語。
她的周身縈繞着若有若無的疏離,這個發現,讓他的心底升起一股酸澀,那種感覺不斷的蔓延膨脹,幾乎佔據了他的心房,為什麼消失的人不是她……
他有些喪氣,纖長的睫羽掩蓋着他眼底的墨色,讓人一時間無法探查他的心底的想法。
柳意歡暗暗打量着他,見他黯然神傷,想到她的囑託,不禁擔心輕呼:「游藍?」
這聲輕呼,讓游藍身軀輕顫,他猛的抬起頭,向著柳意歡靠近幾步,眼中綻放出驚人的光芒,他抬起手想要撫上她的臉龐。
游藍的親近,讓她格外不適,下意識側開頭。
側頭無聲的拒絕,這讓游藍眼底的希望瞬間崩塌,他舉着手僵立在原地。
「不是她……」
他的聲音很輕,彷彿與她隔着千山萬水,朦朧又虛無縹緲。
只是那份悵然若失,在這寂靜的暗巷裏,卻又顯得格外清晰。
隨着漸漸淡去的花香,她知道他已經離開。
沐風還在等她。
柳意歡幽幽一嘆,緩步走出暗巷,便看到秦沐風拎着點心眉眼含笑。
……
京都,子時。
陸時安緩緩抬起頭,狀似不經意的瞥向窗外陰沉的夜色。
站在一旁的內侍屏息垂頭靜立,生怕影響了這位新帝,傳言這位清雅俊美的主,可不是個心慈手軟的良善之輩。
忽然,門外傳來一道嬌斥的聲音。
「狗奴才,竟然敢擋本宮的路。」
這般吵鬧,引得陸時安微微蹙眉,不過還是微點頭示意讓人進殿。
身側近侍忙去開門,躬身將人引了進去。
「你來做什麼?」陸時安溫聲問道。
李婉兒屈膝一禮,便朝着陸時安款款而來,「夜深了,臣妾來給皇上送些宵夜點心,國事雖重要,可皇上您的身子更重要。」
「皇後有心了。」
陸時安隨口應付一句,低下頭繼續翻閱着手中的奏摺,只是心卻早已飛遠了。
墨麟為何還不回來?
李婉兒站在原地,臉上浮現一抹尷尬,片刻后也顧不得女兒家的矜持,輕聲說道:「皇上今日可否去臣妾宮中坐坐?」
陸時安聞言抬眸,眸中掠過一抹詫異,他原以為李婉兒已經離開,沒想到竟還未走,掩下心底的詫異,他又將目光放在了奏摺上。
「皇后早些休息吧,不必等寡人了,若有事相商,明日再說也不遲。來福,送皇后回宮。」
來福額生冷汗,恨不得主子當自己不存在。
李婉兒心中不忿,但慣會察言觀色,此時已知此事已無迴旋餘地,朝着陸時安屈膝一禮,轉頭便走了出去。
來福不敢遲疑,上前亦步亦趨一同離去。
陸時安疲憊的揉了揉眉心,起身推開窗戶,雷聲隱隱,雨水淅淅瀝瀝的下着。
燭焰迎風跳動,屋子正中央忽然多了個人影。
「回來了?」
陸時安並未回頭,扶着窗棱的手不由緊握,「如何了?」
墨麟徐徐抬頭,望着陸時安消瘦的背影,有些遲疑。
「說。」
陸時安強裝鎮定,卻難掩眸底的黯然。
他的心思,墨麟怎會不知,能讓墨麟這般沉默,那消息必然不如他所願。
「主子,側妃她已離開皇都,隱居在邊城……同行的……還有秦家公子……」
雨水撲面,陸時安卻感覺不到一般,心底的失落如潮水般,無意識的喃喃道:「果然……除了他……」
一道閃電劃過雨幕,瞬間將天空亮如白晝,陸時安撫胸而立,面色蒼白如紙,唇邊勾着一抹淺淺的弧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