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僥倖
20、僥倖
“我可真是大方啊!大方的自己都覺得是浪費!”
我看了他所有前世,此時突然回過頭來看他本人,有種很奇特的陌生感。與毫不相識不同,是那種自認相熟,卻驀然發現毫不了解的陌生。可好笑的是,我又莫名有些欣慰,時空驟轉,現在的他,真的輕快很多。
“你究竟是個什麼東西?”她質問。但她並不是生氣,也沒有罵他。她只是好奇,只是語氣表情不是很準確。畢竟,她忘了所有經驗,而且根本不需要交流與理解。
“準確來說,東西屬於物,而我呢,屬於人物中的人。但你屬於什麼就很難界定了,畫屬於物,那畫中的人屬於什麼呢?”
她詫異又有些期待,不耐煩又有點欣喜的例行着公事:“你有什麼心愿?”
“哎——!這個雞肋的設定!真想找個地方投訴!給!為了你這麼個夢裏的人花錢,我也是瘋了!”
“不必,外面的東西是無法留在樓里的。”
“這又是什麼時候多的設定?我是給自己設了地獄模式嗎?”
“想去地獄?”
“嗐!算了,拿都拿來了,再拿回去也麻煩。雖然是夢!哈哈哈哈!這可是當季新款!我的眼光,嗯!簡直不要太好!要注意衛生勤換衣服啊!幾百年了也不換衣服!晚安。”
隨着他的離開,他帶進來的東西本該消失的。可是,沒有。
小掌門立即蹲下查看了他的情況,很顯然他不是病了,更不是裝病,他是中毒了!怎麼會呢?我們吃的是一樣的東西,是我親自準備的,怎麼會?是誰?是......
“剛剛那個人!”小掌門與我異口同聲道。那人臨走的時候給了異堞一塊點心。“我去抓他拿解藥。”
“小掌門!咱們現在也不確定那人身上是否帶着解藥,我看行路剛進去不久,我先去找他。你留下看着異堞,以防萬一。”我沒明說,但無論是原本下谷的人被收買了,還是被替代了,都不能肯定就只有一個,若留下的兩人中或是周圍的黑暗裏仍有他們的人,小掌門留下無疑更穩妥。
我迅速跑進隧道一邊跑一邊喊行路的名字:“行路!異堞中毒了!”以他的性格只要聽到必然會立即返回,而且他絕不會被收買,至於替代,他們若有這個能耐不如乾脆替代了我。果然,壁上每隔三丈一個的火把我才路過了兩個,就見行路艱難的從隊伍中擠了過來。
“怎麼會中毒了?有什麼癥狀?”
“突然就倒地不醒了,也不知道是哪疼。”
我們一路回去大家都儘力讓出一半的道,我注意看過來並沒見到剛剛給異堞點心的人,按說他也沒走多久,怎麼就不見了?
等我們回到異堞那,之前留下的那兩人也都以幫忙尋人為借口走了,但我回來的路上同樣也沒見到他們倆。
好在異堞中的毒行路認得,很快就解了。事已至此,谷上谷下都不安全,若現在上去,異堞無處可去只能和我們回雲平山,就算甩不掉了!可同樣,暗殺也會沒完沒了繼踵而至。不如下去,要殺他的人必定會在這一路上找機會再度下手,到時活捉上一個,逼他傳個“異堞已死”的假消息上去,日後或可平靜度日。決定好了我們仨就與行路同行穿過了隧道,可當到了隧道那邊,我立馬又後悔做這個決定了!
“我們回去吧?以後再找個機會讓他假死一下不就行了。這地方一不留神有可能就真死了!別說全屍了,啥都落不下啊!”
“異堞,你是想上去還是下去?”小掌門一邊問一邊跳進了附近的一個壁洞裏挑選所需的東西,因為我們來的晚附近的洞裏都沒剩什麼了,她又跳進了更遠的一個。
“他知道什麼呀?你問他!”
“我要下谷!”
“下什麼谷下谷!你看這下邊多深!”
行路看着我們笑了笑,也跳進了壁洞。
“將暝你帶錢了嗎?這裏是要花錢買的!”
“當然了!不然燦華谷每年舉辦百鳴堂又供吃供住的,哪來的錢啊!你等等啊,我過去。”我顫顫巍巍的邁上了棧道,扶着牆挪動,身後的異堞有樣學樣的跟着我挪。馬上就要挪到了,前路卻一下被擋上了。
我抬頭剛想開罵!卻迎上了行路冷峻的眼神。“你就是那個人?”他問我。
完了,看這狀態,定是“除根”組無疑了!但我記得來雲平山找師父挑事的人里沒有善奇門啊......算了算了!這都不重要!要知道此刻他只要輕輕動動手,我就能榮幸的成為這屆百鳴堂下到谷底且永遠留在谷底的第一人了!穩住要緊!
“啊......那個......是哪個?”
想來任誰都看得出,我並非什麼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之人,所以為了少些麻煩,這些年我一向有個“雲明”的假名,反倒比真名用的更多更像真名了,這次參加百鳴堂用的也是它,一路順暢無憂,我幾乎都快忘了自己的本名了,可偏偏小掌門不會忘。她對人的記憶永遠只能留一個稱呼的位置,占上了就再也改不了了。比如一個人既有名又有字還有名號,那無論你告訴她多少次,下次再提起她還是覺得他們是三個人,而且只認識其中的一個。不過好在因為長時間的共處,只要她一個眼神我就知道什麼意思,基本避免了被她直呼大名......但還是疏忽了!
“那個魔頭的兒子?”
是了是了,十幾年過去了,哥仍是站在風口浪尖上的人物啊!“呃,聽說是,但我早年生了場病小時候的事兒都忘了。”
“當真?”
我是很想當真啊,但我不貪,你當真就行。“真真的!”
行路盯着我明顯心有疑慮,難不成真想把我就地正法了?
“異堞王子的毒解救及時已無大礙,空沙姑娘不擅交際,我說好與她同行,不能離開太久。你的事出谷再說。”
行路說完就跳進了小掌門所在的壁洞,又買了些東西說了幾句暫別的話,又回頭看了我一眼延棧道尋空沙去了。
我舒了口氣回頭看看身後的異堞,他也傻傻的看着我。感謝他的經歷給我了說謊的素材!千鈞一髮啊!
“跟住我慢慢走。”
“嗯。”
等我們倆終於挪到了壁洞,小掌門已經又跳進了另一個,我付好錢帶好東西,好不容易追上了她,趕緊訴苦道:“我剛才差點被行路扔下去!”
她卻風輕雲淡道:“他不會的。這些我全要了。”
“他......全要!?”這得多少錢!?
“我剛剛才知道,這個谷呢,有兩種探法:第一種就是沿着這條鎖鏈垂直向下,硬拼輕功,休息時也只能用繩子將自己掛在鎖鏈上,一旦遇到禽蛇蟲獸的攻擊很難躲閃,簡單快速卻危險無趣;另一種則是廣探,不執着於鎖鏈,盡量尋着能走的地方慢慢向下,走到哪算哪,若是看着堅持不下去了,再找鎖鏈取鎖。這樣能最大程度的看到谷下的情況。時間雖長但有趣。”
嗯!聽起來似乎確實是個好選擇,但是......“都要堅持不下去了,找到鎖鏈有什麼用啊!?是有人能把咱們拉上去嗎?還不是怎麼下來的怎麼上去!或者第二種下來第一種上去!?騙傻子呢?”
“那你要是要求也可以第一種下第二種上,我都行。”
“你是都行都沒區別,對於我們倆來說是另一種沒區別!一樣的捨命陪君子!”
“那就這麼定了。”怎麼就定了啊——!?“異堞有意見嗎?”
“他......”我剛想說他能有什麼意見!就見他努力的搖着頭。“你可輕點搖吧,這谷深,把腦袋搖掉了都不好找。”我快走了兩步靠小掌門近一些,做着最後的爭取:“師姐,小掌門,我的好主子!咱就不能現在開把鎖上去嗎?我也就算了,異堞畢竟是王子,這要是真死在這裏頭了,也不好呀。”
“出發——!”
......行,明白了,都沒用。
我們沿着棧道向下,雖也是手心冒汗的一路,但還算安全,等到了最後一段,下面深不見底漆黑一片,已再無前人修路了。我用繩子綁住火把向下探了探,這深谷呈東西向開裂,鎖鏈在我們西面,而向東約兩丈向下約三丈處有一小平台,勉強能容下我們三人。按說這樣的距離我與小掌門都過得去,可就是摸不準異堞,若是如那日打敗木谷派的情形來看也不成問題,可就怕他不是時時有那樣的能耐。
“你在這邊固定好繩索,我先過去固定那邊。”小掌門道。
看來不只是我,連她都摸不準這傻王子的功底。“反正要固定,不如等這邊先固定好你再過去,這樣的距離不該沒有修路,也不知是覺得沒必要,還是另有原因,還是謹慎些的好。”
這壁石異常堅硬,從壁洞裏買來的釘子已比市面上的結實很多,卻還是打廢了兩根。如此看,留六七月的時間探谷也不無道理。等我這邊固定好了,小掌門飛身而下輕輕落在了平台上,彎腰向里進了一步,看來平台裏面還有一處空間。待那邊也固定好了,我門倆個拖油瓶就一齊滑了過去。
哪怕是一段最不順的人生也難免會遇到幾次僥倖,但也或許正是那幾次僥倖造成了這段最不順的人生。僥倖所帶來的成功往往不可複製,而這成功所帶來的影響卻並無折扣。人啊,總是一邊嘲笑着守株待兔的農民,一邊盼着坐享其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