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叔叔
004.陸叔叔
眨眼間的功夫,天邊薄暮冥冥,夜幕無聲無息籠下。
這棟居民樓設施一概老舊,樓道里的燈盞灰暗,開門的瞬間,看清面前的兩道人影,姜宴霍地怔了神。
只見整整高她一頭多的少年正攙扶着身旁的男人,男人左腋之下夾着一根拐杖,迎面看到她,滿臉盪着和藹的笑,親切地喚了一聲“宴宴”。
在她的印象里,除卻家人,世界上就只剩下一個人會這麼親切地稱呼她。
視線相接,姜宴愣在原地,比量着面前人的面容,足足反應了好幾秒,才不敢相信似的吐出一聲“陸叔叔”。
陸輝仍舊欣慰地笑着,即使自己的腿不方便,還是動情地向前傾着身子,旁邊一直冷眼瞧着兩人的陸彧則是拉着男人的一隻胳膊,以防他失去重心摔下去。
陸輝拍了拍小姑娘的肩頭,滿臉寵溺地勾着嘴角,驚喜道:“幾年沒見,宴宴都長這麼高了。”
姜宴仍然站在原地,心底一時之間還是未能消化掉眼前的這一幕,呆愣着未作出回應。
她完全無法將眼前這個身患殘疾的男人和自己從小就崇拜的陸叔叔重疊起來。
她明明記得幾年之前陸輝去鎮上看望她的時候,高大威武的男人一身藏青色的警服,挺立在她面前時宛若一顆永不彎腰的白楊。
那個時候,是男人的一身正氣讓她萌生了以後想要當警察的念頭。
在她眼裏,那樣挺拔帥氣的陸叔叔,絕不會是現在這副模樣。
可是冰冷的事實終究擺在了眼前,姜宴沉浸在疑惑的情緒之中,陸輝已經動手幫她挽了挽腮邊的幾縷碎發,臉上盛滿悅色,欣喜地誇讚道:“都說女大十八變,我們宴宴真是越來越好看了。”
上一次去鎮上還是他出事之前,他記得當時小姑娘還在上初中,小女生髮育的早,個頭在班上已經算得上出挑。
姜宴性格從小大大咧咧的,再加上一頭短髮,猛地看上去會讓人以為是男孩子,哪裏像現在這般明艷動人。
身為局外人,陸彧沉默地站在一旁,他所處的位置靠近角落,聽着陸輝和姜宴的寒暄,始終是一臉事不關己的表情。
要不是老頭執意要上來,他根本就不會再出現在這裏。
目光落至門裏的姜宴身上,面前的小姑娘站在亮處,白嫩的臉上覆著一層淺淡的微光,一雙鹿眸澄澈動人,睫毛微微捲起,鼻尖的輪廓秀挺,勾勒出的五官精緻,烏黑的長發散在肩頭,眼波流轉間帶着一絲少女的清純與懵懂。
打量着這張臉,倒是當真擔當得起漂亮這個形容詞。
只不過腦子裏無端湧出些其他的畫面,陸彧強迫自己宕機,不再去回想那一瞬的光影。
此時姜宴的注意力全部都在陸輝身上,自然沒察覺到一旁少年的視線,她的眼神聚焦在陸輝的拐杖上,勉強接受事實之後眼眶瞬間泛了紅。
“陸叔叔……”她弱弱地叫了一聲,努力地隱忍着內心翻湧而起的情緒。
這些年陸輝到底遭遇了什麼,為什麼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她本能地想要問出口,卻怎麼也張不開嘴,只能化為一聲痛心的嚶嚀。
陸輝發現姜宴臉上動容的表情,自然也知道她在想些什麼,只不過有些事情,解釋起來太過於繁瑣,更多的是難堪。
他清晰地記得,最後一次和姜宴告別,小姑娘一臉單純地告訴他以後會好好學習考警校,長大了要成為像他一樣的人民警察。
只是短短几年的時間,往事隨風散去,再相逢也已經是物是人非。
他再也不是那個小姑娘眼裏頂天立地的優秀的陸叔叔了。
“還沒吃飯吧,跟叔叔下樓,做了你最愛吃的小炒肉。”男人收斂起神色,熱切地邀請道。
姜宴點點頭,盡量使自己表現得平靜,輕輕應了一聲“好”。
陸輝截了半條右腿,平時坐輪椅的時間多,不經常用拐杖,轉身被陸彧扶着下樓,姜宴關上身後的房門,緩步跟上去。
樓道里壞了一盞燈,光線本就昏黃,男人一階階地落地,身姿緩慢地一起一伏,陸彧耐心地攙扶着他,前進的速度慢極了。
他本想是直接把人背上來的,但陸輝向來要強,平時在生活里也一直都是自己強撐着,時不時還會怪罪他多此一舉。
不想去打擊老頭的自尊心,陸彧也只能處處忍讓着。
安靜地跟在兩人身後的姜宴望着眼前背影落寞的男人,眼梢的紅意泛濫了些,背着父子倆默默吸了吸鼻子。
隨着兩人來到樓下,姜宴邁着腳步進了門,登時便有飯菜的飄香漫進鼻息,眼神無主地游移四周,和樓上差不多的裝修風格,不同的是這裏處處都充斥着生活氣息。
陸彧攙着陸輝坐回輪椅,回身看到正站在客廳里左右張望的姜宴,直接推着陸輝坐到了偏廳的餐桌旁。
“宴宴快坐,嘗嘗叔叔手藝有沒有退步。”陸輝熱情地擺手招呼,已經動手為姜宴擺好了碗筷。
姜宴踱步過去,拘謹落座,順勢夾起陸輝遞到碗裏的一塊炒肉,細細咀嚼而下,忍不住地點頭讚歎:“好好吃。”
陸輝在一旁笑了笑,又夾了些到她碗裏,“好吃就多吃點。”
“嗯。”姜宴微微抬眸,視線里突然伸來一隻手臂,目光上移,隨之映入眼眶的是一張充滿少年感的臉龐。
少年隔着一張桌子站在她的對面,頭頂的柔光散下來,臉部輪廓被切割地線條分明,膚色稱不上白,留着簡簡單單的寸頭,眉骨硬朗鋒利,冷眼低垂的模樣,冥冥之中帶着幾分痞氣。
更為吸人眼球的則是少年一雙深邃瀲灧的眼眸,烏黑的瞳仁流轉着光彩,像是探不到底的幽淵。
就在今天下午,她就是和這雙眸子,在那般尷尬的場景里對視過。
捕捉到姜宴的視線,陸彧遞碗的動作也明顯一滯,等到小姑娘重新垂下頭,他才把手裏盛滿米飯的碗放在了她的手邊,轉身時嘴角噙起一抹無奈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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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彧:咱就是說什麼時候才能和媳婦兒說上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