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不溜秋的
001.光不溜秋的
智者不入愛河,建設美麗中國。——2022.01.22
這一年,姜宴初到靜城,碰巧抓住了八月的尾巴。
一個人拖着24寸行李箱從人海里擠下綠皮火車,獨屬於夏日的熱浪席捲而來,後背因為長久的擁擠已經滲出些許汗意,打濕了少女身上的黑色t恤。
手裏的箱子重量可觀,她獨自穿梭在人群里,來迴轉換着胳膊,身旁不斷上演起幾幅親友相逢的場面,卻沒有任何一道身影使得她駐足。
徒步走出火車站,雖說已經是下午四點多,猛地湧進眼底的陽光還是格外刺眼,姜宴略感不適地眨了眨眼,等到視野恢復之後,身前已經堵上了一個中年男人。
“小姑娘,你是要去哪裏啊?”男人言語憨厚,陪着一臉笑容。
姜宴往馬路對面眺了兩眼,握着手裏的箱子沒再猶豫,認命般直接報出了地址。
男人見狀立即熱情地上前攬過她的行李箱,本想單手拎起來卻沒能成功,只能尷尬地抬起了另一隻手臂。
姜宴對此場景視而不見,直接取下肩上的書包鑽進了後座。
車裏沒開空調,卻仍舊比外邊清涼不少,她從包里扯了一張紙巾擦汗的功夫,男人已經跨進駕駛座發動了車子。
“小姑娘,你是來靜城上學啊?”前排的司機晃了一眼後視鏡里的女孩,主動開口搭着話。
姜宴聽不懂這邊的方言,反應片刻之後,愣愣地點了點頭。
這麼一回應,反而打開了對方的話匣子,不見外地拋來一個又一個的問題。
只可惜全程只能是對牛彈琴,到最後姜宴也基本無暇再去辨識,只顧着頻頻點頭。
這段不知所云的對話一直到目的地才結束,車門一打開,坐在後排的女孩像是終於得救一般逃了下去。
車程花費了將近半個小時,天色卻沒一絲將晚的痕迹,出租車在身後絕塵而去,姜宴放下手裏的箱子,抬頭的剎那,頭頂有斑駁的樹影落下。
鼻尖幾分清新灌入,她堪堪回神,耳畔的喧囂才得以明晰。
眼前是幾幢樣式老舊的居民樓,她站在路口的位置,街對面剛好有一群老人圍在樹蔭下打牌,熙熙攘攘,伴隨着陣陣蟬鳴,划入耳中止不住地聒噪。
簡單環顧四周,姜宴瞥了兩眼單元樓上幾近蛻掉的樓號,尋到數字“10”之後,徑直拖着箱子走過去。
老式居民樓沒有電梯,所幸她只需要爬兩層,從書包裏層摸出鑰匙,推門而入的瞬間,想像中的漫天灰塵並未出現。
她把箱子搬進來,忍不住四處張望,屋子裏的陳設雖然簡單,但也談得上整潔。
這裏她之前應該是來過的,但因為時間太過於久遠,所以腦子迴轉許久,她仍舊沒覺出一絲熟悉感來。
連夜從鎮上趕來,十幾個小時的火車,她早已筋疲力盡,此刻只想癱在床上睡大覺。
來之前並沒有人交代,姜宴只好自己尋摸房間,接連打開兩扇門之後,瞥見屋子裏的一張單人床,她才拉着箱子走進去。
房間裏只有床和書桌,面積不大,卻也比她在鎮上的時候寬敞許多。
顧不得再去收拾衣物,女孩徑直趴到床上,隨手抄起口袋裏的手機,上頭並沒有多少消息。
只有置頂的一個對話框,小紅點的數字上了雙位數。
眼底落寞的情緒只閃過一瞬,姜宴點開和小姨的聊天框,簡單報了個平安之後便將手機甩到了一旁。
外頭的日光依舊很足,她翻了個身,本想直接睡過去,卻嗅到了身上傳來的汗臭味。
做了那麼久的火車,不知出了多少汗,涔涔的濕意着實讓人難以忽略,在心裏鬥爭了一會兒,她還是起身下了床。
房間裏並沒有獨衛,只能去外頭的洗手間,女孩走進去看到架子上的洗漱用品,不期然心頭一喜。
這是她進來之後捕捉到的唯一一處能夠證明有人住過的地方。
拿下花灑試了試水溫,溫度升上來之後,她便直接動手褪掉了身上的t恤和長褲,隻身站到漫天的水滴下,任憑水流漫過雪白的肌膚,朦朧的霧氣暗自騰起,全身的防備才終得全數卸下。
——
陸彧是將近下午五點才醒過來的,他也沒想到自己一個午覺竟能睡得這樣長。
醒來的時候,陸輝正坐着輪椅湊在他床邊,雙手還保持着推着他肩膀的動作。
“這孩子,再不叫你天都黑了。”陸輝看到他睜開眼睛,哀怨地嘟囔了一句。
估計是昨晚熬夜的緣故,陸彧使勁睜了睜眼,想着自己下午做的那些雜七雜八的夢,猛地抹了一把,才發覺自己後背濕了一大片。
意識漸漸回籠,少年把身上的背心脫下來,聽到身旁陸輝的聲音。
“你現在趕緊上去,把電扇修了,別到時候宴宴來了熱得不能睡覺。”
“嗯。”他簡單應了一聲,回頭想要重新找一件上衣套上。
這已經不是陸輝第一次催他,發現他還是遲遲不行動,男人明顯有些不耐煩了,拍了拍輪椅的手柄,“你別老是嗯嗯啊啊的,快點去,宴宴明天就到了。”
摸了幾下沒摸到衣服,坐在床上的少年跟着皺起眉毛,也不想去和老頭頂嘴,直接抬腳下床,“知道了,這就上去。”
“你見我背心沒?”
陸輝:“我下午給你洗了幾件,掛陽台上了,你看看幹了沒。”
陸彧聞聲直接走進了陽台,晾衣桿上果然掛着幾件上衣,清一色的黑白灰,他個子長得高,也不用晾衣桿,直接上手摸了摸,察覺到一件都沒幹透只得作罷。
“我記得樓上的燈也不是很亮了,你一會兒去買個燈泡換一下。”陸輝推着輪椅從卧室里出來,迎面又是囑託了一句。
光着膀子的少年隨口悶哼了一句,抄起桌子上的工具箱走出了家門。
大踏步地上了樓,他直接插上鑰匙開了門,循着記憶走到客廳里找到了陸輝說的落地扇。
興許是太久沒用的緣故,扇葉上落滿了細小顆粒,少年簡單擦了擦,找了個插座通上電,果然不見轉動。
他打開手邊的工具箱,拿出一把螺絲刀把操作盒整個拆卸下來,認真擺弄了好久才發現是裏頭的線頭斷掉了。
弄清緣由之後,少年沒用多少功夫把線條重新接上,擰好螺絲之後重新插上電,摁開開關沒幾秒扇葉便“嗡嗡嗡”地轉起來。
彼時已是臨近暮景,窗外漫進夕光一片,少年的臂膀健碩,專心地埋頭修理,在光暈下襯得膚色鮮活。
電扇轉動的速度不斷加快,陣陣涼風襲面而來,吹散了額間的幾分熱潮。
陸彧蹲着身子正想要檢查別的地方有沒有損壞,耳邊突然傳來一通扭動門鎖的聲音,他條件反射地抬起頭,瞳仁里一道光影迅速閃過,夾雜着一句銳利的嗓音,聽起來應該來自女生。
“啊!”
等到那聲音徹底落地,少年無端望着聲音來源的方向,手裏的螺絲刀無聲滑落,整個人像是定住一般,赤着上半身不再動彈,神情也呆若木雞。
大約四五秒過後,他才緩緩回過神,低低地爆了句粗口。
“草。”
什麼玩意?
剛剛竄過去什麼東西?
光不溜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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