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無人憐我螻蟻命
顧阿蠻很想問問柳宣芝,黑獄那種戒備森嚴的地方,一個受了刑的犯人是如何逃走的。
她想知道是不是還有其他同夥躲在暗處施救,更想知道黑獄有沒有把人給抓回來。
可事實上她張了張唇,抵靠着椅欄杆安靜下來。
垂在袖下的手慢慢收緊,指甲嵌進掌心,有些疼。
“你二叔放的?”
“你竟知道。”
柳宣芝驚訝的瞧着她,這人竟然還有心思對着他笑,只是那笑怎麼也沁不到眼底,“就算不知道,看你這反應也猜出來了。”
線索一斷,唯有放虎歸山,牽動蛛絲馬跡,才能順藤摸瓜找到幕後黑手。
道理她都懂,可是如此一來……
“這不是在開玩笑,你的處境很危險。”柳宣芝十分鄭重,“我了解他,在抓到真正的幕後黑手前,二叔不會因小失大。”
所以那怕顧阿蠻出現危險,為了大局,柳淵也可能視而不見。
茶樓外人潮如織,而在這泱泱眾生里隱藏了一個恨你入骨的悍匪,他像毒蛇一樣潛藏在你周圍,細心尾隨只待給予致命一擊。
“致命一擊。”顧阿蠻輕輕念着這四個字。
不會的。
這樣的死法太過簡單,怎麼對得起他死在陵川雪原上的七十三口兄弟,他該是會抓住我狠狠折磨,讓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而這一切,那怕被那個高高在上的人親眼目睹,或許也會無動於衷。
於大局,眾生皆螻蟻嗎?
顧阿蠻輕輕抿了抿鬢邊的發,“他要殺的真的只有我一人嗎?”
“你們是不是忘了,從陵川雪原活着回來的可不止我一個。”
“真要說仇,那位占的可比我多。”
柳宣芝想通關竅,“你想用大皇子保你性命?”
他搖了搖頭,“二叔不會同意的。”
是啊,她的性命哪有皇長子來的貴重。
顧阿蠻笑了,像一朵嬌弱無依的菟絲子,“這可由不得他……”
大皇子府後花園。
“聽說了嗎,大皇子前幾日搜集了滿城鮮花送去了顧府,顧府小姐嫌花太艷閉門不見。”
“我怎麼聽說是大皇子帶了宮中綉娘前去顧府裁衣,顧府小姐拒不露面?”
“你們聽的都過時了,我今日可瞧着門前的小廝去打理畫舫,說咱們大皇子今日要帶顧姑娘游湖哪。”
“是偏院裏的那位顧姑娘嗎,不是還在咱們府上,怎麼卻把東西都送去了顧府?”
小姐妹們嘻嘻哈哈的笑起來,“你個蠢的,此顧姑娘非彼顧姑娘,咱們說的那位,可是當初在陵川救了咱們大皇子的顧四小姐。”
“你說的那個,只是憑着這份救命之恩,賴在咱們府上不走的妹妹。”
花牆一側,聽着這些流言蜚語的顧明鸞一雙瀲灧含情目,春水一樣皺了起來,她緊緊的攥着手上的帕子。
“他們說的都是真的嗎?”
寶瓶是她從顧家帶進府的丫鬟,有些事情傳不到主子的耳朵里,可是在下人那裏卻是橫行無忌。
“小姐不用理會這些流言蜚語,大皇子之前那樣討厭四姑娘,怎麼可能會如此厚待她,多半是以訛傳訛罷了。”
“你當大皇子府的規矩是擺設嗎,空穴來風怎麼會傳成這樣。”
顧明鸞眼神受傷,眼底委屈卻比春日繁花還要馥郁,“怎麼,現在連你也要欺瞞我。”
寶瓶連忙跪下口稱不敢。
“即是不敢,還不把知道的都說出來!”
寶瓶再不敢猶豫,“確實有此一事,底下的人都在傳,大皇子意欲迎娶四小姐為平妃,這事大皇子妃已是默許,只四小姐不願,大皇子這幾日正想着法的求娶哪。”
顧明鸞身形一顫,“那……那我哪?”
寶瓶目露不忍,“外面都說、說……”
“說大皇子一開始看中的就是四姑娘,之所以把您帶在身邊只是為了讓她吃味。”
顧明鸞眸光翻湧,百般滋味湧上心頭,“我竟成了顧阿蠻的陪襯。”
花枝在她手上扼斷,艷麗的花汁丹蔻一般染紅了她的指腹。
就憑她。
也配……
寶馬香車,華服鮮花,紅毯在顧府門外整鋪了半條街,只等迎着那府里嬌小姐應下這畫舫之約。
幾米開外人山人海,這上京的百姓個個翹首企盼,想瞧一瞧那個被當今皇長子如此奢寵追求的顧四小姐,究竟是何等風華。
“秦兄秦兄,這顧四小姐真的有你說的那樣不堪嗎,怎麼被大皇子如此對待?”
幾人推搡着秦華過來看熱鬧,“我怎麼聽周圍的百姓說這顧四小姐比她那個陵川絕姝的妹妹還要來的美艷。”
小夥伴搖頭晃腦,發表高見,“非也非也,定是三人成虎以訛傳訛,若真是那等美嬌娘,秦兄又怎麼會說他連侍妾的資格都不夠。”
旁邊一同圍觀的百姓好奇的湊過來。
“你們也聽過那秦不中據娶顧小姐?”
“秦不中?”秦華身邊的人好奇打聽,“這又是什麼由頭。”
小老兒卻不知身邊的公子就是他嘴裏的當事人“秦不中”,就將那天茶樓一事一五一十的說出來。
那說的是一個眉飛色舞繪聲繪色,只旁邊的秦華臉沉如鍋。
“小老兒那天是事忙沒趕上,要不然也去看看惹得顧小姐生氣的秦不中是誰,那樣美的姑娘,別說是姨娘侍妾,就是給個大官兒都不換。”
幾人面面相覷十分尷尬。
“那顧四小姐你親眼見過?”
小老兒頓感意氣風發,“怎麼沒見過,雖只是遠遠的看了一眼,可那模樣標緻的跟天上的仙女一樣。”
“不過也虧了那個“秦不中”惡意中傷,顧四小姐這才氣的揚言要嫁人,大皇子這下可是慌了神。這不,一連好多天,頓頓過來守着。”
“這大皇子不是喜歡顧府另一位小姐嗎?”
小老兒瞅着不知何時突然出現的粗獷漢子,這人一身匪氣,卻沒想到也好聽八卦。
“你是今天剛入京的吧。”
“這上京現在誰不知道,那顧府另一位小姐,只是大皇子親近美人不得法,故意用來醋這顧四小姐的。”
“要不說,還是這皇家會玩,這一手漂亮啊。”
人潮突然涌動起來,不知是誰喊着,“來了,來了,出來了!”
那架勢卻是比自己娶新娘還開懷。
秦華尋聲望去,就見那顧府門口遙遙的出現了一道倩影。
濃密的黑髮柔順的披在她的肩上,露出的耳朵帶着細細的白,她今日沒戴菱紗,上挑的眼尾暈了緋紅的胭脂,像江南煙雨里顯露風華的清荷,煙波浩渺欲語含羞。
只是那眼睛看着的不是他,而是靜立身側為她附身撐傘的人。
該是心情極好,她的唇角透着輕輕淺淺的笑。
秦華悵然若失,那一對璧人踏着紅絨長毯,鮮花錦路,在人人艷羨傾慕的目光里,從他面前緩緩走過。
“這就是秦兄不願娶做侍妾的女人?”
有人咕咚咽了口唾沫。
“這也太美了吧。”
“吾之所求,吾之所求啊!”
他們卻不知,眼前這兩人哪有看上去那麼登對。
“她這會該是氣的要死了吧。”
“誰?”
大皇子不明所以
他一直注意着周圍,彷彿下一秒就會從人群里竄出一群刺客。
“顧明鸞啊。”
顧阿蠻笑,“該是氣的咬牙,恨不得把我的骨頭一根一根掰斷。”
“明鸞不是那種人。”
大皇子有些惱怒,不明白自己怎麼會同意顧阿蠻的提議,陪着她胡鬧。
周圍人潮擁擠,妄圖在這樣的情況下找到那個人,簡直難如登天。
“希望你的計策能有用。”
大皇子眼底滿目狠戾,他已經讓他逃了一次,再不能讓他逃了第二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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