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做個少夫人

第160章 做個少夫人

江南顧府

晨氣未散,顧准小心推開一條門縫后,安心合上。

小六子在一旁怪道:「怎了?爺不是說一早有事要辦嗎?」

顧准放下心地嘆口氣,面上倒是沒多歡愉,「我剛看了,爺還睡着呢。自雀兒走後,爺夜裏就沒睡好過,難得這時候還沒醒,我們就別吵他了。」

「說的也是。」

公子並未細說,但府上人人都知道雀兒姑娘是回自己家了。從前雀兒在的時候,府上有幾個丫鬟總覺得是雀兒擋了自己的道,結果人家這一走音信全無,非但沒攀上枝頭,主子都不似往常如沐春風,一股子生人勿進的味道。

別說接替她的位置,眼下就連府中路過都免不了一陣心驚膽戰。

顧准知道爺回京城就能看見她,以為會馬不停蹄往京城趕,然而也不知是有意無意,硬是被一些原因拖到了冬日春節前才能回去。

這期間顧從宜還是照常過日子,只是偶爾喝茶或者早晨起床下意識會喊她的名字后的沉默,叫人看了難受。

秋葉紛飛的季節,顧從宜重新拾起了劍,劍光縈雜,代替了曾經那個在庭院練劍的少女。

受了傷顧准拿來醫箱要替他包紮,然他只是冷冷清清看過來一眼,說:「爺沒那麼嬌氣。」

但顧准心如明鏡,不是不嬌氣,只是嬌氣的對象不在罷了。如同此時若是雀兒,公子必定眼巴巴地對她道:雀兒,爺疼。

即便入了秋胃口也不見好,直到有一天桌上出現了一道糖醋魚,公子並不喜歡吃甜口,那天卻生生添了一碗有餘。

其他人疑惑那他為什麼還一直吃,只有顧准知道爺那是想一個人了。

喜歡吃甜的人,是她啊。

這種不說出思念的話但處處都是在想她的情節,當事人要命,他們這些旁觀者也不甚好過。

她在時,顧從宜就愛做夢,做那些不被重視的陳年往事;她走後也在做夢,也是些陳年往事。

那是故事正式開始的春末初夏時節。

也就是上半年的事,怎會如今回想起來宛若隔世呢?

清一色的青衣雙平髻丫鬟端着水盆、布帕等梳洗物件步履匆匆穿過廊榭,踏進了顧二少爺所在的什麼閣。

領頭丫鬟率先推開房門踏了進去,室內漆黑,瑞香縈繞,平白在心底留下點旖旎氣,帶着其餘丫鬟們熟稔繞過紅木鑲嵌四時竹條屏,越過拱門隔斷,後面的丫鬟自覺分散開來,挑香的挑香,掀簾的掀簾,打開窗,江南巷前雨景盡收眼底,室內恢復光明。

留她一個人上前喚主子,指尖卻在觸碰到床前珠簾步紗時堪堪停住。

驟然想起某些不太美好的經歷,心底那點綺思徹底消散了去,萃芝趕忙放下僭越的手。裏頭躺着的人是出了名的天人風姿,本是京都最獨艷的少年郎,也是最理直氣壯的紈絝,十歲出頭便犯了事被趕到這遠在千里之外的江南,美名其日讓他修身養性。

身修得如何了她們不知,但這性子倒是越發習了。

近日主家傳二少爺回去的消息頻頻透出,讓這群存了心思的丫鬟們着實着急捏了把汗,誰不想在少爺面前混個臉熟呢,再混個妾噹噹那是最好不過的了。

可二少爺近身向來是雀兒伺候,叫她們一陣眼紅。

幸而還有個人更為著急惱恨,才叫她們得了這機遇。

一行人動靜不小,顧從宜早就醒了,心想着今日這丫頭怎如此怠慢,動作也不甚麻利,擱以往早就一行一行做得順溜還賞心悅目。莫不是還在為昨天的事生氣。

罷了,爺今天心情好不與她計較。

不待她開口,顧從宜雙手枕在腦後,翹着二郎腿懶懶喚道,「雀兒,愣着幹嘛,還不扶爺起床。」

雀兒?萃芝眼底劃過一絲冷笑,低頭俯身老老實實行了一禮,聲音嬌嬌柔柔,「二少爺,該起了。

簾外一道秀聲傳來,卻並不熟悉,他不用動腦子就知道前院多半又搞了什麼么蛾子。悉索聲起,萃芝再抬眼果然看到兩根修長玉白的手指掀起珠紗,露出一張清冽冷雋的面容,投來眼神讓她心驚,哪裏還有方才出聲時的半分懶散?

顧從宜瞥了一下,並沒有從四周看到那道裊娜身影,低頭看去,底下人狠狠瑟縮了一下,他勾起唇卻是帶着幾分譏諷。

「她人呢?」

方才還懶綿綿,對着自己就是冷麵厲色,她知道二少爺這是心裏不痛快了,萃芝心情也美不到哪裏去,但區別是當主子的可以不加掩飾,而她只能咬牙忍住,笑着勉強道一聲姐姐:「雀兒姐姐得了徐姨娘的差事,一早就出府去了,姨娘便喚我等來伺候二少爺梳洗。」

停住,又補道,「今兒是徐夫人生辰,前院賓客都來得差不多了,二少爺可別讓他們等急了。」

眼裏銳利唬人的顏色一頓,俊美得過分的一張臉驟然笑開譏諷卻未消,明晃晃蕩在那雙撩人的眸子中,叫萃芝好一陣羞赧。

做紈絝就要有紈絝的樣子,徐姨娘什麼日子與他何干?惹爺不痛快就是她的死期也不為過。

「我倒不知道府上人手如此短缺,既如此,你去叫她親自來伺候吧。

萃芝:「……」

徐姨娘好歹是府上唯一的女主人,也算他半個母親,二少爺敢說得,她們如何說得,她要真能現在去稟了這話,下一秒就能出現在要真能現在去稟了這話,下一秒就能出現在後院的廢井裏。

她苦笑:「二少爺,還是莫要耽誤吉時了,讓奴婢為您更衣吧。」

顧從宜懶得廢話,翻身而起,穿鞋掀簾,動作利落乾脆,「行了,你們把東西留下就下去吧,我這不需要伺候。」

眾丫鬟皆低下頭不敢看,柔柔道:「是。」

然後姍姍轉身,人群中,萃芝在腹前交疊的雙手都掐白了,不過沒走兩步便聽得少爺又喚了一句。

「等等。」

「二少爺可.....」萃芝眼前驟然一亮,欣然回頭,就見二少爺坐在鏡前胡亂擺弄頭髮,頭都沒回,語氣更是冷淡:‘把顧准給我叫進來。」

「...是。」

萃芝牙都要咬碎了,只能福身,剁着碎步氣沖沖就去了。

門口守着的顧准也不知今天是怎麼觸了萃芝的霉頭,平白無故挨了幾個白眼,進了少爺的屋子更是丈二摸不着頭腦。

「爺您叫我?」

擺弄不得,顧從宜泄了氣,沖他勾了勾手,「過來幫爺梳發。」

顧准:.....

「才那麼多丫鬟在您怎麼不說?」

顧從宜不虞,掃了他一眼,「你真是跟着雀兒學壞了,叫你來就來,哪那麼多廢話。他要是能自己做用得着叫人么,梳洗穿衣還成,這要整個髮型出來,着實難了。」

顧准不情不願地湊過去,「好吧。」

顧從宜:「.....」

江南多雨,這初夏剛來,雨就沒完沒了的下。

永興糖鋪的店夥計沒什麼精氣神的在掃門前雨,嘴裏嘟囔着:「雨一直下哪能掃完,還非要我掃非要我掃,我要是有本事定要把天上下雨的窟窿和掌柜的嘴一併堵上才好。」

再一頓好罵,手上幹活也有勁起來,沒一會兒便完事兒,準備提掃帚進鋪子,抬頭卻看見一位撐着青傘纖腰微步的姑娘,一身翠綠的裙子,在這渾更顯柔美細膩,如雨打碧荷,霧薄孤山,說不出的靈動飄逸。看得店夥計頓時神清氣爽,面色都紅潤了許多,語氣是抑制不住的欣喜。

「雀兒姑娘!」

聞言姑娘一笑,水汪汪的杏兒眼裏似能滴出水來,出聲嬌柔婉轉,叫人一陣酥麻,「今兒有事來晚了,杏仁糖還有嗎。」

店夥計往裏招呼亦不忘提醒,「有的,一早便給姑娘留着了,姑娘小心腳下。」

從後方端出散裝杏仁糖,店夥計一抬頭恰巧看到雀兒姑娘收了傘,微低了身量進了鋪子,只一個簡單的動作她卻做得格外沁人心脾。

趕忙低下頭忙碌手上包裝,發覺人兒走近了,一向自得的利落漂亮的包裝手藝都顯得笨拙起來。

雀兒掃了一圈,鋪子裏的糖大多還剩些,但寫着杏仁糖的那一欄已然空缺。

這家店是江南水鄉工藝最好的糖鋪,其最出名的便是這杏仁糖,但地理潮濕,每天做的量都不多,起初好幾次她來都撲克空,這店夥計倒是有心的,在那之後便時常替她留着。

這會視線落到他稍微笨滯的手上,她笑了笑,「不急,慢慢來就是。

店夥計卻是耳尖一紅,再不好拖延,迅速包好,趁遞過去的空蕩才好仔細看看來人。伸過來的素手如白玉般,水色的上襦,脖頸纖細白皙,眉眼之間的鼻樑,上有顆淡淡小痣,更襯得她面容似柔似媚,奈何目光純凈坦蕩,叫人心神蕩漾卻不敢平白褻瀆。

雀兒謝過便拎着糖打傘離開,錯過了身後夥計不舍流連的目光。

嘴上說著不急,往顧府邁的步子卻是一點不敢停。

少爺的脾性沒人比她更清楚,但徐夫人仗着日子可勁兒折騰她,西市的珠翠,東市的糕點,一陣好跑。

所幸少爺一向起得晚,再快點回府許能趕上晨起。

若有人問起對顧二少爺身邊丫鬟的看法,那必定會出現兩個詞:花容月貌和滴水不漏。

小丫鬟自有自己的一番打算,不管是覬覦顧二少爺還是覬覦自己,自然都是誰都別想影響她做丫鬟。

打跑無數人後,她挑釁一笑:還有誰?

回頭一看,愣了。

「少爺您怎麼來了?」

顧從宜笑了笑,看着小白兔循循善誘。

「雀兒啊。」

雀兒一雙眼眸清白,懵懵懂懂地注視着他,等待下文。

顧從宜:「你來我們顧府這麼多年,想必丫鬟早已做得厭煩,想不想換份差事做做啊?」

換份差事做?

雀兒愣了愣,心裏想到最近聽到的風言風語,表情一下子就微妙起來。

誰能想到最後一個阻攔自己的居然是自己的頂頭上司。

她泫淚欲泣,以為是少爺厭煩自己了,忍着難過順着他:「是啊,累了,少爺想怎麼安排就怎麼安排吧,雀兒絕無怨言。」

此話正中少爺下懷。

顧從宜喜道:「那敢情好,丫鬟當累了,來做個少夫人玩玩吧。」

丫鬟悶悶不樂,收拾行李的手一頓,等等——

少夫人?!

反應過來猛抬頭,發現大灰狼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之前就教過你君子報恩當以身相許,養你這麼多年,該收利息了。」

顧從宜威逼利誘:說!要事業還是要愛情?小丫鬢可憐巴巴:要少爺....

誰都別想影響我做丫鬢,頂頭上司除外。

雀兒的嫁衣是顧從宜提前找人定製的,繡花蓋頭也是他每日監督雀兒完成的。即便是些婚前新婚夫妻不能見面的俗禮也有好好遵守。

然而到了萬眾期待的成婚當日,顧從宜這邊才跨上迎親的高頭大馬,那邊府上便有人踉踉蹌蹌來報:「少爺不好了!」

二少爺得意罵道:「去你的,今兒爺大喜之日,除非少夫人跑了,否則老子這輩子都好得很。」

小廝顫顫巍巍地開口:「可是少夫人真的跑了啊.....」

望着從馬上一頭栽下的黑臉少爺,小廝委屈不已:「那人自稱是少夫人親爹派來的,少夫人一聽,頭都不回就跟着走了。」

二少爺無語,說好的要少爺呢!?

「……」

顧從宜睜開眼,久久不語。

就那般沉浸在夢中。

你瞧,有的人啊。即便是夢,這結局做得也不好。

那人有一雙水意瀰漫的眼睛比盛放的桃花還誘人幾分眼睛,痣長在眉心處下方,很中正的位置,這顆痣給人的感覺跟她整個人的氣質和性格都很搭,清冷溫柔中透着倔強,又不能忽視她的存在。

無法忽視的存在,日日夜夜撓他心神。

說出來誰會信呢?

蘇家首輔的掌上明珠,自己名正言順的未婚妻,竟在他手下做的丫鬟。

幾乎都可以確定,知道此事後他娘加上她爹娘會如何一起將他生吞活剝。

「雀兒啊雀兒,你可當真害慘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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