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蘇家小珍珠

第156章 蘇家小珍珠

少年清瘦身影敏捷下車,蘇卻真搭在他伸過來的手心,問道:「怎麼了?」

「我太興奮了,都忘了給家中透個氣,完了完了,我鐵定要被罵死。」蘇步熹看着她,「這個點老頭早就到家了,他們肯定還不知道你回來了。」

蘇卻真看着門口一左一右兩個大獅子,後仰頭望着上方寫着‘蘇府"的牌匾。

「我本以為我會漸漸忘記這裏,可是只是走到門口就已經忍不住感慨,竟然一點都沒變了。」

「當然了,前兩年君上賞了我們家一處新宅子,但娘親說怕你找不到我們就沒搬,也不曾有大變動。」

為避免有心之士看到並亂說,下車之前蘇步熹就給蘇卻真戴好兜臉的帷帽,門口守着的侍衛也在不久前聽到車夫與自家夫人的談話自是不會太意外她的出現。只是說不期待是假的,但當觸及一張被遮掩的面容時,他們幾人面露肉眼可見的可惜。

帷帽遮住她的面容卻也使敞在外的部分備受關注,比如玲瓏有致且不突兀的少女曲線。

蘇卻真由蘇步熹親自牽引着入府,聽到這話,紗幔擋卻視線,也給她形成了一道自我屏障,好像將自己的世界隔離開來,外面嘈雜,我心依舊寂靜。

她聽見自己的心跳聲。

本以為少爺會帶個女子回來已是稀奇,沒想到竟還這般小心翼翼。

蘇步熹瞪了一眼這群盯着他阿姐不放的男子。

侍衛訕訕收回視線,心裏卻想:得,還挺護食。

蘇卻真有些口乾,「步熹……」

卻怎麼也沒聽見下文,蘇步熹還是從自己掌心捧着的手窺見一點端倪。

他暖心一笑,「我說了,這裏什麼都沒變,人也一樣,感情也一樣。」

也不知是什麼情況,庭外一路上都沒見着一個人影,還是在正廳門口撞見他的小廝劾童。

劾童見到這個時候回來已經見怪不怪了,「少爺回來了。」

蘇步熹左右看看:「府里的人呢?」

「好像是有事出去了,我也剛回來,不太清楚。您用過晚膳了嗎?」

「還沒。」

「我這就讓廚房弄點,廳里吃還是端到房裏?」

蘇步熹看了蘇卻真一眼,隔着紗也看不清神色,「你覺得呢?」

劾童這才看向少爺身邊的女子。

一席青衣白紗,不見音容,身姿已然曼妙不可多得。只要一想到這就是他們從前那位二小姐心思就忍不住活絡,面上卻不顯。

主動提議道:「少爺和這位小姐長途跋涉定也是累了,府里兩邊的浴池都已經放好了,先去梳洗,等弄好想來飯食也差不多了。」

劾童在打量她的空隙,蘇卻真亦在打量他。

正覺得悶熱呢,只覺幾年不見這位小書童果真穩重不少,處事甚是有章法。

蘇步熹道一聲「行」便領着人走向她房裏的浴池。

沒瞧見他們轉身後,劾童並未急着走,而是駐足回望了好久。

嘴裏喃喃着:「這般一看,當真如那句女大十八變。」

蘇府宅子並不大,還不及江南顧府的二分之一,也正是如此君上看蘇首輔勞苦功高住宅卻是這般「逼仄」,大手一揮賞了一座大宅子。

就在隔壁。

蘇卻真聽到蘇步熹說到這裏,正好走進住宿的院子前。

其實蘇府也不算小。只是格局比之常人稍有不同,是有兩個四合院樣式中間用一方露天庭院連接,正門進來的四合院有待客廳,書房等,庭院花草蔥鬱,有一方開滿荷葉蓮蓬,會見水下有錦鯉游過一方池塘,再往前走就是他們住的地方看了。標準又不太標準的蘇州園林風。

四進四齣,剛好一人一間主屋。外有一台木閣樓,中央有一棵百年大樹。

夏天可以坐在木質平台在樹下乘涼,能聽見知了和風吹樹葉的沙沙聲,會有種世間嘈雜又安寧的愜意感。

蘇卻真光是這般回憶,就忍不住放鬆起來。

「你的房間每日都會有下人打掃,物件擺放也不曾變過,衣櫥和首飾盒每個季度娘親都會給你重新清出來再填上當季的,因此都是乾淨的時下正流行的,放心穿便是。」蘇步熹道。

進到這個區域,一般人是不會來的。

蘇卻真摘下帷帽,紗障褪去,映入眼帘地是整潔華貴的女子閨房。

這麼多年陳設都沒變化,只是缺少人氣顯得有些空蕩冷清,就連淡紫的帳子和床角懸着的鈴鐺都別無二致,且纖塵不染。

一切照舊,一切如昨。

還是那幾句話,本以為記憶早已淡去,但只需要一眼,她還是可以確定當真如蘇步熹所言分毫不曾動過。

是有人細心呵護過這裏啊。

或許說,是大家一起小心保護着這裏。

作為葉筠音唯一的女兒,她自小受盡寵愛,美食珍饈比之天子也極近奢華,住得地方當真是誰也比不上的,灑金帳根本入不了她的屋。羅帳是千金一匹的縉雲絹,枕頭是塞了粟米的軟錦京綉,珠簾是一顆顆圓潤的東晉珠,屋裏用的擺的哪一樣不是價值連城。

世人瞧不起商戶,但論會享受的,還得是這些有錢人。

在葉筠音的麾下耳濡目染,她從小就在這樣環境長大,好看的人她也見過,其餘的當真在她面前炫耀不起來。

不過,看着自己滿衣櫥的美衣玉飾,蘇卻真突然就想起了即便是在江南還是個丫鬟的時候,也有那麼一個人會偷偷填滿她的首飾盒和衣櫥。

其實她一直都不缺人愛的啊。

見她看得入神,蘇步熹也沒有打擾。

她驀地出聲:「這些是什麼?」

兩個個紅木箱子擺在牆邊,不知撞了什麼,有一個肉眼可見裝得溢出,有些合不上,隱隱露出一封封紙質的東西。

「書?」

蘇步熹面色有些古怪,「……倒也差不多。」

蘇卻真看了他一眼,一邊走過去,一邊確定自己從前的房裏是絕對不會有這些的。

不需要多用力就掀開,箱子裏的東西落入眼前。

蘇卻真震驚了一下,「這些是……信?」

指腹交疊捏起一封,看過上面的署名字跡,一看就知道是誰。

-

十二月,珍珠親啟。

今天下雪了,你最愛在冬日坐在溫暖的屋子裏一邊賞雪,一邊吃我剝好的烤橘子。娘親雖沒說出口,但聽到下人們叫嚷着下雪了,撥弄算盤的聲音都慢下來許多,好幾次都還撥錯了。如此來看,她定也是跟我想到一塊去了。

我的小珍珠,從前你老是算計我叫你一聲姐姐,若是能把你尋回來,從今日起天天喊又如何?

-

珍珠是娘親給她起的乳名。

信里句句未提思念,情緒卻彷彿要從字裏行間迸發而出,擊得人潰不成軍。

「還是給我的信。」

她抬眼看過來,說不出是熨心還是錯過光陰的傷心。

「步熹,看來你還隱瞞了我很多啊。」

蘇步熹不太自然地道:「確實不止上面說的那些。」

「你的屋子蓮葉、碧綠每天都會仔細打理一遍,這些年的生辰禮我也都準備了,一箱珍玩,一箱信。本來也有我準備的衣裳首飾,但娘親總說我挑選女子物件的審美不行,便沒放進來。阿姐,這些年我們都很想你,我知道娘親放不下你,爹嘴上不說其實心裏也是想的,越是這般我越要支棱起來,想你的話想對你說的話我只能寫在信里,這樣,無論過多少年你再回家,都不會錯過蘇步熹人生中的所有情緒。」

蘇卻真的腦仁翁得一下。

從江南回來的這一路上他瞧見什麼好看的好玩的都要給她備一份,若非吃的不宜存放,只差把整個集市搬到家中。原以為是分離多年心懷愧疚或者不忍才想着用這種方式彌補,因此她都有好好接受。

可現在想來,他這哪裏是彌補,分明是習慣了,習慣了碰上什麼好看的好玩的就給她備上,儘管她並不在身邊,儘管並不知道她在何處,儘管尋找數次數次無果也不曾放棄。

說的那些話也從來不是客套,是他真的有在為她不平。

看得見的尚且如此,看不見的呢?

浸透信紙的不只是墨汁,還有這日日夜夜的思念和血脈相連的情感。

信紙能有多厚呢?浸了墨汁的信紙又能有多重呢?但她就是拿不起來似的,輕輕拿起,鄭重放回。

還沒來得及看清臉,蘇步熹就被她抱了個滿懷。

「步熹。」

她的嗓音在耳際。

蘇卻真抱得很用力,「謝謝。」

少年的溫度透過衣料傳到肌膚。某處跳動產生共鳴。

蘇步熹亦用力回抱回去,雙臂鎖住她纖細的肩臂。

他在笑。

「不用謝,我們本就是雙生子,應該的。」

-

蘇連仲下午一回家就被自家夫人拉着又出去上街閑逛。

見她當時火急火燎的還以為是底下那些鋪子出了事,他大氣都沒喘一個跟在身後,更別提反抗了。在他的記憶里,自家夫人雖然看上去長相柔美,實則性子實在穩妥利落,出身商戶,實乃經商理財的一把好手。

就算鋪子出了事,也從來不會找他幫忙,都是自己想辦法。只是他這個做人夫君的見不得自家媳婦兒受委屈,會暗中幫助就是了。

這次若真是出了事,還讓她主動要求幫忙,那必定是天大的事。

蘇連仲一路上愁眉不展。

然而,等了一路開口,人卻直接帶着他逛街來了???

看這行路路線,還是漫無邊際的逛。

陡然見她臉上欣喜表情,不解道:「夫人,今日是有什麼喜事嗎?」

自從卻真那丫頭不見了,葉筠音的面容上便極少出現這種不含任何負面情緒的乾爽笑容。

「天大的喜事!」

他來了興趣,「什麼?」他往下看了眼她的小腹,「你有了?」

「……」

眾不所周不知,有的人明面上是迂腐文臣,背地裏其實為老不尊。

「都半截入土的人了說什麼糊塗話呢?」葉筠音唇角抽了抽,隨即眉眼重新攀上喜色,但也沒明着告訴他,只神神秘秘道:「我跟你講,步熹這次回京帶了位女子回來。」

其餘的就靠他自己腦補了。

對待別人,蘇首輔的迂腐人設再次上線,「女子?他才多大,一天竟是不務正業!」

葉筠音繼續加了把火,「聽說長得還極為漂亮。」

對此,蘇連仲更是嗤之以鼻,「貪圖美色!年紀輕輕的,他哪裏知道色字頭上一把刀,這個年紀正是讀書充實自己的大好時光,怎能荒廢在玩樂享逸上?」

再說,蘇府里的美人還少?蘇步熹身為這一輩唯一的男丁,從小就在美人堆里長大的,見過的美人還少了?

說是出去找卻真,怎還被旁的女子勾着跑了?

有這樣的繼承人。蘇氏危矣!

蘇連仲頓時坐不住了,倏地轉身。

「我要回去等着他回來,好好跟他說道說道!」

「誒回來!」葉筠音連忙拉着他,「好歹也是混跡官場幾十年的人了,就這麼一件事,你作甚麼急眼子?」

何止急眼,蘇連仲氣得都吹鬍子瞪眼了。

「你說我急什麼?人還未滿十六,現在就想着女子了,以後能成什麼大事?我蘇家這一輩唯一的男丁,再不注意些,這個家遲早敗在他手裏!」

葉筠音睨他一眼,陰陽怪氣道:「喲,照你這麼說,是不是忘記自己跟姐姐成婚時也才剛滿十六?」

上京城人都知曉,現在的蘇夫人是首輔大人的續弦,標準的老夫少妻。

蘇連仲想起這茬,訕訕一笑,無奈道:「這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嘛……夫人,你可饒了我吧。」

他的第一任妻子也是官家小姐,成親幾載肚子都不見動靜,幾年後好不容易懷上一個,又因難產而死,臨走前甚至都沒來得及看一眼自己拚死生下來的孩子。

蘇連仲對她算不上喜歡,但到死是年少髮妻,又為給蘇家綿延子嗣而死,生前相敬如賓,不曾納妾,去時厚葬,孩子名字選用她生前擇去的那個。

他這輩子第一個孩子,第一個女兒,名為見微,是他親自放在身邊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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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都別想影響我做丫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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