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第六十六章

“對不起。”祁斯遇張開雙臂抱住了沈予酒,她邊哭邊說:“對不起阿酒,都是因為我才讓你再也見不到爹爹的。”沈予酒本就被她這突然一抱弄愣了,她這話一出沈予酒更是糊塗,過了一會兒沈予酒才顫着聲問:“再也見不到是什麼意思,爹爹他不回來了嗎?”

“他死了。”祁斯遇只說得出這三個字,沈予酒聽完就一把推開了她,“我不相信,爹爹他好端端的怎麼會死呢。”祁斯遇結結實實在柜子上磕了一下,但她立刻像沒事人一樣站了起來,她輕聲說:“都怪我,他是因為沒治好我娘才死的。”

沈予酒臉上也滿是淚水,她不肯去看祁斯遇,也不肯和祁斯遇說話,就一動不動地趴在桌子上。祁斯遇心裏一樣難過,她不想逼沈予酒,但又不放心沈予酒一個人待在屋裏,只能一直沉默着站在那兒守着。沈予酒哭着哭着睡了過去,祁斯遇也是困狠了,站着靠在柜子旁也睡著了。下人見狀也不敢打擾她們,沈予酒迷迷糊糊睡到了中午才起來。她醒來的時候祁斯遇還在那兒睡着,祁斯遇好功夫,站着靠在那兒睡也不大打晃,沈予酒起先以為祁斯遇是在那兒閉目養神,還輕聲叫了一句祁年哥哥。

但她叫了幾聲祁斯遇也沒什麼反應,沈予酒這才意識到祁斯遇可能是在睡覺。她雖然不覺得人能夠這樣睡好覺,可她也同樣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叫醒祁斯遇,她糾結了好一會兒,最後還是祁斯遇自己醒了。祁斯遇確實很有些大夢初醒的意思,重重點了下頭才睜眼抬頭,她看到坐在桌旁的沈予酒很是愧疚,她艱難地動了動肩膀,然後說:“本來想着陪你待會,沒想到還不小心睡著了。”

“我也剛剛醒。”沈予酒還不知道要如何面對祁斯遇,故意大聲說:“我不用你陪,你回去睡吧。”

“要不我帶你去用些膳吧,你一直沒吃,應該也餓了。”祁斯遇的話音才落沈予酒就反駁說:“不必了,我根本不餓。”祁斯遇聽着適時從沈予酒肚子傳來的叫聲笑了出來,“走吧阿酒,就當陪我吃點。”

沈予酒眼圈都紅了,她說得很難過,“祁年哥哥,阿酒不願意和你吃飯了。”祁斯遇看她這樣更是心疼,輕聲說:“那我叫人給你單獨送些吃的好嗎?你還在長身體,不吃點東西不行的。”

“可是我不明白。”沈予酒看着祁斯遇,很認真地問:“醫者治不好人就該去死是嗎?”

“不是的。”祁斯遇第一時間否定了她的話,“每個人都有無能為力的事,就算治不好病人也不代表他的醫術不好,更不代表他應該去死。”沈予酒聽完又接着問:“那為什麼我爹爹會死?”祁斯遇想了一下說:“因為他受到了不公正的待遇。他不應該死的,他不是死於醫術不精,他是被旁人的一己私慾害死的。”

“那是誰殺了我爹爹呢?”

“對不起。哥哥曾在哥哥娘親的棺槨前立過誓,不會把你卷到仇恨里,所以這件事的真相我要等你大一些再說。”祁斯遇也快哭出來了,她紅着眼睛,言辭懇切地問:“阿酒,你能給我一點時間嗎?”

沈予酒想了想,最終還是點了點頭。“爹爹說過,如果他不在我凡事都要聽你的,我相信你不會食言,總有一天會把真相告訴我的。”

祁斯遇扯起了沈予酒的手:“既然要聽我的,那就先跟着我去吃點東西吧。”沈予酒這次沒有拒絕,祁斯遇卻更添了幾分心疼,沈予酒也和她一樣被迫長大了。

祁斯遇是隔了些日子才又去校場的,她怕葉遠被人指摘詬病,倒是比平時多了不少考量。裴亦安聽聞她要來很是高興,親自到大門口去迎她,她一瞧見裴亦安也忍不住打趣:“看來裴副將確實很期待和我比試,都特地來接我了。”

裴亦安是個實在人,當即點頭應下了,“不瞞小郡王,在下確實是日日期待能再同您比一場。”

“正好。”祁斯遇拍了拍劍匣,“今日我們再比個痛快。”

兩人都不賣關子,直奔演武場亮了兵器。祁斯遇看着裴亦安手裏的乾坤日月刀笑着說:“怪不得裴副將篤定自己的兵器不會讓我失望。實不相瞞,這還是我第一次見到乾坤日月刀。”

乾坤日月刀是種稱得上奇異的民間兵器,長有六尺,兩端都是月牙形刀,刀柄中部有握手處,握手處上方又是兩柄突出的月牙形利刀,可以說是近戰利器。祁斯遇先前沒遇到過這樣稀奇的兵器,但遇上了她也不怵,畢竟外形花哨也沒什麼,說到底這還是一把刀。

祁斯遇還是低估了乾坤日月刀的,乾坤日月刀佔着“一寸長一寸強”的優勢,又是前後可用,變化多端,弄得祁斯遇一時間有些亂。她只得左右開弓去擋,開始即落了些下風。裴亦安的招式刁鑽,出招也快,一個正反扎刀、一個舞花刀再加上一個上挑刀組合一套下來竟擊落了祁斯遇左手那柄玄鐵劍。

見玄鐵劍落地祁斯遇反倒笑了,她甚至一改先前的躲閃,右手問青劍直出,看似一輕擊就生生別住了裴亦安的乾坤日月刀。裴亦安明顯沒想到她會來這麼一手,想抽刀卻抽不出,只能靠蠻力出招向前攻去。祁斯遇仍佔上風,見裴亦安進也不躲,反倒是側身一撞,和裴亦安暫時分開了。

祁斯遇笑着說:“禮尚往來,我也請裴副將看點新鮮玩意兒。”言罷她以劍做刀,直直向裴亦安劈去,裴亦安以握手處小月牙刀去擋,祁斯遇又一轉劍鋒,問青劍從兩刀之間穿過,幾乎直接抵在了裴亦安的喉結處。

裴亦安自認不如,放下刀說:“小郡王承讓了,又是在下輸了。”祁斯遇笑着收起了劍,又說:“裴副將確實給了我一個驚喜,你的兵器總是很有意思。”裴亦安輕笑,然後說:“小郡王扔掉玄鐵劍之後使的招式似乎與先前不同。”

“對。”祁斯遇點頭認下,“這是我自創的第八式,更適合用單劍。”難得遇到一個觀察力如此好的人,她很想細細講講,但她才要再開口就被人打斷了,是那個魁梧的副將。“小郡王,方才屋裏來了個太監,他同我們將軍說了幾句話,將軍便急忙忙進宮去了,屬下擔心會有不好的事發生,您還是去看看吧。”

祁斯遇心中滿是疑惑,但還是說:“你不必過分擔憂,我去看看便是。”說完她就擱下了自己的劍匣,然後騎了匹馬往宮中趕。她進了宮才知道出了這樣大的事,去迎她的是趙海的徒弟,他一瞧見祁斯遇就苦了臉,嘴裏念叨着:“小郡王,您怎麼又趕着這種時候進宮了啊。”祁斯遇當然明白他的意思,但她只能實話實說:“我在校場碰巧趕上了,更何況我不來誰來。”說完她嘆了口氣又問:“葉小將軍怎麼樣了?”

“在大殿裏頭呢,您還是自己去看吧。”小內侍把她送到濯塵殿門口就不再言語了,祁斯遇也猜得到裏面不大好,只能硬着頭皮走了進去。她來得匆忙,身上還穿着方便練功的修身衣服,頭髮也是隨便一束,像個混小子似的。皇帝跟她許久不見,看見她第一眼也是說:“怎麼這副模樣來了,有要緊事?”

“可能是很要緊。”祁斯遇說完看了一眼同樣跪在一旁的葉遠和沈贏,然後又說:“我是從校場來的,其實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是葉小將軍進宮太匆忙,我不放心,所以想着來看看。”

“不放心。”皇帝慢悠悠地說:“進了宮還有什麼不放心的?”

祁斯遇沒拿先前的事頂撞皇帝,只是說:“我是擔心軍營出事,想盡一份力。”

“你猜得挺准。”皇帝說完這一句祁斯遇徹底愣住了,她問:“真的出事了?”

“西邊出事了,葉將軍和度郁侯沒了。”

“什麼意思?最近不是沒在打仗嗎?”

皇帝只是扔給祁斯遇一個摺子說:“你自己看吧。”說完他又看向葉遠問:“你父親應該說過吧,西北離不開葉家,你願意去嗎?”

葉遠的話幾乎是咬着牙說出來的,“子承父業天經地義,臣願意去。”

“沈卿還有旁的人選推薦嗎?”

沈贏沉默了一下,最終搖頭說:“臣找不到比葉小將軍更合適的人。”

這邊的祁斯遇也看完了摺子,這摺子是負責西北的刺史寫的,他幾乎一直隨軍住在軍營,說的話很有些可信度。他說西北本是太平了一陣子的,只是最近又起了騷亂,葉將軍年事已高,交戰時出了意外,墜馬而亡。而度郁侯救父心切亂了章法,這才被敵軍一箭射中出了意外。這場仗打得甚是狼狽,折了主將,也沒了許些兵士。整個西北軍方大受挫,希望皇帝能儘快派來新的主將。

葉遠和沈贏先一步離開了濯塵殿,人都散盡了皇帝才把祁斯遇扶起來,他給祁斯遇賜了座,然後說:“想說什麼,說說吧。”

“不大合理。”祁斯遇直言不諱,“且不說葉將軍老當益壯,不至於從馬上墜落身亡,就是他和度郁侯一起去陣前這事也不大合理。據我所知現在的度郁侯和先前的度郁侯以及葉小將軍並不一樣,他在軍營里更像是一個坐鎮後方的軍師,而不是一個上場殺敵的將帥。一個軍師,有必要非得到前線去嗎?再者說了,不過一場小仗,何必要這麼多能做主的人前去?西北就沒有別的將軍副將嗎?”

皇帝聽完她的話反倒笑了,“說得很好,方才沈贏也是這般說辭。”祁斯遇這會兒倒是有些不解了,她欲言又止,最終只問出一句:“那陛下的意思是……”

“朕想知道你的意思。”皇帝還在故弄玄虛,但他在祁斯遇開口之前又問了一句:“斯遇,還沒避夠嗎?”

“葉小將軍未必是最合適的人選。”祁斯遇沒有正面回答皇帝的問題,而是先說了自己的想法,“葉小將軍還年輕,更何況他的父兄剛剛戰死在那兒,於情於理都不該是他去的。”

“那你覺得該由誰去?”

祁斯遇又起身跪下了,“祁斯遇斗膽請求陛下,派都國公或是息將軍武將軍這種久經沙場經驗豐富的人去,葉小將軍還不是時候獨當一面。”

皇帝顧念沈醫的話,伸手把她扶了起來,說:“有人幫他呢。他爹的副將,度郁侯府的家將都會助他成為新的度郁侯,甚至是新的征西大將軍。”

“陛下?”祁斯遇覺得自己越發看不懂皇帝了,質疑的話音里都帶着顫,“陛下真的沒想過軍隊內部可能出了問題嗎?”

“所以你還沒避夠嗎?”皇帝不答反問,“你以為朕為什麼要讓你說這些,又為什麼聽你說這些?”

“斯遇明白了。”祁斯遇說這話時也咬着牙,“斯遇願意請隨葉小將軍同去。”

皇帝一聽她這話眉皺得更厲害了,“你沒明白。朕是要你重回朝堂,不是要你去以身試險!”

“那陛下更應該同意斯遇先前的請求,讓老師去西北。”祁斯遇又說:“沒人比老師更合適了,他能平定西北不說,明鏡台也不能沒有主事,他這一走,我就能順理成章回去了。”祁斯遇說得很快,甚至說話時也是滿心的不情願,只是她現在真的考慮不了那麼多。她深知家國大事不能作為任何人爭權奪利的籌碼,所以她必須要先解決最緊要的。

“你倒是會想。”皇帝還是笑了,“你的提議不錯,朕准了。”祁斯遇向皇帝重重叩首說:“臣謝主隆恩。”而皇帝只是說:“不必謝朕,你能明白朕的苦心朕就很欣慰了。”

祁斯遇離開濯塵殿的時候還在糾結是去沈贏府上還是去葉府,好在沈贏和葉遠都在宮門口等她,讓她免去了糾結和選擇。

“小將軍,沈兄。”祁斯遇說完就嘆了口氣提議:“還是去我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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