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選民和異鄉人

“呃······”夏伯倫說話變得吞吞吐吐，“您覺得我，可能是亘古之光的選民？”

說到這裏，少年莫名覺得有點尷尬。

“選民”是神祇所眷顧之人，而光之選民自然是亘古之光的選民。

這裏面或許存在不必要的誤會？

雖然他是個牧師，但實際上他心裏清楚，創造奇迹的並非神術或神恩，而是“HP計算受傷程度”和“休息回血”的遊戲機制。

對於亘古之光這樣的偉大存在來說，提及其名諱或尊名就可能一定程度上地被其感知，因此理論上這位正待在【眾星之海】深處的永恆者此時可能正聽着他們的對話。一想到這位神祇或許正在偷聽他們的聊天內容，夏伯倫就替祂感到尷尬。

為了不讓這位偉大存在笑得打滾（雖然說少年不太確定光球是否能夠笑，以及光球打滾是否只算是正常移動所必要的動作），夏伯倫趕忙說到：

“可是，這個可能性太小了。神之選民極其稀少，這聽起來就像是小說主人公才有的遭遇，我不覺得會發生在我身上。”

他的面前，有着突出顴骨和堅韌面容的銀髮神父若有所思，點點頭，不知道在想什麼，又問夏伯倫：

“昨晚，你是怎麼知道，讓傷員睡上一晚身上的傷口就會痊癒的呢？”

“這是因為······”夏伯倫一下子愣住了，這個問題實在是難以回答。

你如何向他人解釋說，你[昨晚睡了一覺過後腦子裏就出現了一大堆來自於異界的知識]呢？

哦，對——

“我昨晚睡了一覺過後腦子裏就出現了一大堆來自於異界的知識。”金髮碧眼的少年解釋說。

瑪特魯皺起眉頭，接着問：“也就是說，這些知識告訴了你，他們只要在神殿內外或者說你的身邊睡上一晚就能痊癒如初？”

“差不多是這樣。”夏伯倫有點不自在地答到，希望這種解釋能澄清誤會。

這位高大的神父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原來如此，我明白了。”

夏伯倫鬆了一口氣，拿起杯子喝了口水。

“知識是亘古之光最為偏好的饋贈形式。”

金髮美少年差點把杯子裏的水噴出來。

亘古之光是執掌知識、魔法、時間、光明的神明，千光之光、萬古銜尾者，和星空中的“低語暗夢”同為宇宙中僅有的兩位知識之神。相對來說，亘古之光更偏愛廣泛傳播和傳承的知識（使用【通神術】向其資訊是解決當代各種數學難題高效手段），而低語暗夢則青睞不為人知的秘辛和超越理性的秘識。

不！誤會更深了。

夏伯倫知道，瑪特魯神父在年輕時曾經在專業調查和收容超自然威脅的組織[龐格羅斯公司]工作過，是一名接觸過諸多世界秘辛的退休特工。

但即便如此，短時間內向瑪特魯解釋穿越和《DrainandDog：Nightfall》——中譯名為《狗與下水道：末日黃昏》——遊戲相關，依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也可能給自己帶來不必要的風險。

所以夏伯倫馬上向神父求證到：

“可是，光之選民身上的奇異力量應該不只有讓人傷痛痊癒吧。”

瑪特魯神父點點頭：

“當然，不過關於他們的記載很有限。

“我只知道，目前王都虹堡就有一位疑似光之選民的法師鄧肯，可以根據他的能力結合一些文獻的記載，

推測其餘光之選民擁有哪些特殊之處······”

夏伯倫一邊啃着麵包一邊緊張地聽着（對麵包進行攻擊檢定不是出於飢餓，而是一種發泄緊張情緒的有效手段）。

“首先，在他們身邊，傷痛不再成為特別大的障礙，而且傷口還似乎會以不可思議的速度自然痊癒。這種痊癒貌似是完全自然的，哪怕在魔法無法運作的死魔法區也不受影響。時間流的法則被永恆者的祝福愚弄了。”

【痊癒加速】，這就是我身邊發生的事情嘛，可惜我身上的特殊是穿越時附帶的“遊戲特性”，只是很像神靈的祝福而已。夏伯倫想。

“其次，他們不必追逐知識，反而知識會追逐着他們——無論他們投身於什麼領域，嘗試掌握武器還是追尋魔法，都會飛速進步。新的知識總會湧入他們的腦海中，甚至是那些時常待在他們身邊的人也能夠享受這種眷顧。”

“啊，可我身上也沒有類似的異常。怎麼可能會有人不主動學習，腦子裏就能憑空多出知識來呢？這聽起來實在是太過匪夷所思。您說的這個可是和我一點也不像啊！”

——金髮碧眼的少年本來是想這麼說，然而話到嘴邊卻卡住了。

夏伯倫忽然回憶起之前兩件事情的細節，一個是在路上用戲法秒殺惡狗，一個是“系統”提示他完成任務——

在兩次事件中，他都獲得了經驗值。

經驗值代表的是玩家在職業成長中積累的種種經驗，對於法師來說是對奧術魔法的研讀和頓悟，對戰士來說則是在作戰中積累的技巧和戰鬥直覺。

所以，雖然說聽起來有點奇怪，就在那兩個瞬間，夏伯倫的腦海里都一下子多出了一堆知識——主要是他研究神術儀式和祈禱的記憶——通過殺死小動物來獲取知識，這聽起來······呃，不是每個人都能做到的。

【知識逐人】？那還······真是巧啊。夏伯倫用手背抹了抹（實際上並沒有汗的）額頭，腳趾尖在地板上打轉。

“第三點，永恆時光亦眷顧於他們——雖然這個還不大確定。傳說，他們身上所有的裝備都永遠嶄新。在他們身邊，戰錘不曾磨損，長劍不會卷刃，弓弦永不斷裂，木盾即使經歷百戰也依舊如初。”銀髮的瑪特魯不緊不慢地接著說。

“這個看起來和痊癒加速類似，都是時光領域的力量——嗯，亘古之光也是時間之神，可見明顯和我沒關······”

——夏伯倫本想這麼說，就在說出第一個通用語單詞前，猛然又想起來一個事實。

《狗與下水道》（《DrainandDog》）這個垃圾遊戲，裝備好像沒有【耐久度】這個設定呢？

因為裝備沒有【耐久度】，騎士的一支長槍即使用來衝鋒1000次，也和嶄新的全無區別，更不可能折斷。同樣，盾牌和甲胄也只是提高人物的防禦等級，不管人物遭遇再多攻擊，只要不是中了【粉碎音波】、【火焰風暴】等本來就適合摧毀裝備的攻擊，否則就不會磨損或被破壞！

雖然還沒有得到驗證，但是夏伯倫懷疑自己用任何裝備時也會發生同樣的事情。作為一名牧師，他的起始裝備就有鱗甲、盾牌和簡單的武器——當然，在這個世界這些裝備不是憑空出現的，它們是瑪特魯神父以前的珍藏，現在正在儲藏室里吃灰。因為牧師職業自帶的甲胄、盾牌和簡易武器擅長，夏伯倫懷疑自己現在就能如身經百戰的武士般使用它們。

聽到這裏，夏伯倫沒有再懷疑了——他還沒有愚蠢到認為這全部都是巧合。

敬愛的千光之光、萬古銜尾者，永恆者，不寂者，博學者，太初之心，時光之眼，原初之火，文明眾生的智慧之火，歲月長河的不逝之光，虛空王座聖徒、八重國度導師，偉大的[亘古之光]，您不是專門挑選我這種穿越者當您的選民吧？

當然，想歸想。受限於傳說中的【上古盟約】，九神中一旦試圖主動干涉凡世或降下神諭就會受到了桎梏，許多時候只能靠高級祭司主動聯繫自己和借用自己的神力干預現實。在夏伯倫的牧師等級提升到9級接觸五環【通神術】前，他還沒有辦法靠神術直接向亘古之光提問並獲取回復。

聽了瑪特魯神父的話，金髮少年沒有繼續逃避，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也許，

“我真的是，

“永恆者的選民吧。”

他一手伏在胸前，碧綠色的眼眸閃閃發光。

因為前世的特殊經歷，他對此世可能的神之選民身份，竟感到有些啼笑皆非。

然後，少年還記得神父的話中提到的一個細節——虹堡有一位法師也疑似亘古之光的選民。這是他原來的記憶中沒有的。夏伯倫雖然從小跟着瑪特魯神父走遍王國各地，但不大關心宗教相關和各種新聞。

他想見一見那位法師，或者至少是使用信件溝通。

說不定是地球老鄉呢！

瑪特魯看向少年，有那麼一剎那，夏伯倫懷疑他讀懂了自己的想法。

然後，一隻寬大的手掌搭在了少年的肩膀上：

“我們在這個鎮子也待了有一段時日了，但是，你不應該永遠待在這裏。

“在離開風息鎮之前，我需要最後整理一點東西——這和我年輕時的工作有關。

“之後，我們便可以一齊動身，我們就前往王都虹堡吧。

“我認識王畿的牧師默拉，她是值得信賴的人。

“即使這只是一場誤會，你也至少是一位能施行神術的牧師。神聖魔法的施展對於日常的工作來說是一種浪費，許多大城市都缺少能真正施展神術的神職人員，我會在王都虹堡為你謀一份工作。

“你以前說過，儘管去了王國那麼多的地方，但是你最想去的，還是【奧術之城】、【千層都市】虹堡。

“你想親眼看看，比山巒更高、和天空比肩、拔地而起、直入雲霄的宏偉都市。

“我為你驕傲，夏伯倫······

————————

少年的養父、高大的瑪特魯隨即緘默無言，看着金髮少年走下台階，消失在了自己的視線中，輕輕喘了口氣，轉過身去。

在離開風息鎮前他還需要完成一份報告。

這位銀髮的老牧師凝視着亘古之光的神龕，神色肅穆，從桌子下的一疊文件中找到了其中的一份。

瑪特魯還記得早在踏入無風之鎮前，獲取這份文件時的情景：

[公司]13號站點主管、黑髮黑瞳的少女牧師默拉肅穆而立。

她披着和嬌小身軀不相稱的漆黑天鵝絨長袍，眼神中充滿與年齡不符的威嚴和堅韌。

當著調查員瑪特魯的面，默拉一字一句地念誦這份文件——這是一個3級異常，雖然低於那些可能關乎星球和宇宙真相的4級、5級異常，卻已足夠重要。

她的眼眸漆黑似【墮影冥界】的天空，聲音則像是無風的湖面一樣沒有波瀾：

項目編號：3-075

威脅等級：3

描述：3-075是對一個有人類居住的異常空間和其中異常現象的統稱。其中居民數量穩定處於1000人上下，空間內的建築物和社會人際關係均近似於等人口的小鎮。

儘管該異常空間並不存在於主物質位面的實際地理區位中，但在被異常效應篡改的歷史文件和普遍認知里，3-075被認為是：[地處於星穹王國的北部的普通小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