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流言
“這段時間風言風語確實漸起”梅華思忖着向風謹稟告道。“怎麼說?”風謹手指一下一下地在案几上敲着。“清樂與魔界有勾結”梅華無奈地說道。“空穴不來風,看來是要好好了解一下了”風謹將目光看向殿門。
“君上。”遙璣端着熬好的湯羹走了進來,見到梅華微微躬身,梅華笑笑告退。“君上與梅族長在聊什麼?”遙璣將湯羹盛到碗中,又拿勺舀起吹了吹,這一切她做的都很自然,風謹卻似百般滋味在心頭,曾幾何時,自己重傷之時,那個人就是這般熬了湯羹又端給自己,吹涼了再喝。遙璣渾然不覺,只專註地晾着碗裏的湯。
風謹收回目光:“在說一些閑事。”“哦。”遙璣淡淡回到,她又像是想起了什麼,說道:“最近我也聽到一些閑事。”“哦?說來聽聽?”風謹接過遙璣遞來的碗勺,邊喝邊等着遙璣往下說。
“就是些風言風語,聽聽就算了。”遙璣似覺得自己要說出來的傳聞挺可笑似的,見風謹鼓勵的眼神,她還是說了下去:“說是金極宮有處秘牢關押着重犯,然後妖界之外有些人想要救出那人,還說清樂與魔界勾結,就是與此事有關。”遙璣說完眨着眼睛看着風謹,風謹將湯飲下,玩味地看着遙璣說道:“遙璣覺得呢?”遙璣想了想說:“清樂與魔界勾結這個不至於吧,畢竟她從小在君上身邊長大,若是這麼說來,也忒看輕了君上,小瞧了金極宮,不過……”她見風謹面色和緩,就繼續說到:“金極宮秘牢關押重犯這個倒不像無中生有……”她說到此處又住了嘴,摸不透風謹的想法。
風謹唇邊笑意一現:“自然是關押了重犯,金極宮秘牢歷來都會關押重犯,這是常識。”說罷,他似很開心般地笑起來。遙璣卻笑不出來,也不覺得這有什麼好笑。風謹瞥了她一眼,輕輕搖了搖頭,說道:“這傳言,有趣,有趣。”
清樂走進殿來,便見風謹笑聲陣陣,她從沒見過這樣的君上,是因為有遙璣在側么?她默默地走到近前,遙璣來了之後,她與遙璣交替隨侍,今天是她當值,卻不曾想一早就見遙璣在此,她掃了一眼桌案上的湯碗,心下瞭然。
“本君今日心情甚好,帶你們出去走走如何,遙璣初來,想必還不了解金極宮各處。”風謹說罷起身,撣了一下衣衫下擺,看着兩人,遙璣心下雀躍,清樂心頭愣怔。
晨起過來的時候,清樂與瑛時一路結伴,瑛時在她耳邊絮絮叨叨地說著最近的流言,什麼君上與遙璣姑娘一見鍾情,將遙璣姑娘帶回金極宮住在清輝殿側殿,嘴上說是隨侍,實際上是將來要她做側妃;什麼遙璣姑娘對君上情有獨鍾,日日為君上做羹湯;什麼原來君上對清樂的回護就是對一個小寵物的愛護,與遙璣姑娘才是真愛等等。瑛時所說的流言,主要還是來自於金極宮的小侍女們,無非就是情啊愛啊的,這些豆蔻年華的小侍女慣會根據一些個蛛絲馬跡,杜撰一些愛恨情仇的戲碼。
清樂一想到瑛時說的那些個有的沒的就心裏發堵,特別是那天被遙璣叫去打掃側殿,遇見君上不僅沒有對自己說句辛苦,反而嫌棄自己形象狼狽,她一點都不想與他們同去遊園,清樂定了定心,低低開口:“屬下就不去了。”“人多熱鬧,我們一起吧。”遙璣似沒聽到清樂說話一般,親熱地挽起了清樂的手臂,風謹見她開心也開口道:“便一起吧。”清樂只好木然地被遙璣拽着出了清輝殿。
金極宮地處妖界的中部,風景自來是很不錯的,金極宮之獨特之處在於:不僅包羅山水,更攜四季景色,四季節氣更迭及晝夜變幻令此地靈力充沛,對妖類修鍊大有助益,所以大臣們及各族貴族紛紛把子女送入宮來,哪怕只是作為侍童侍女也甘願,從這裏獲得的裨益那是其他各族所比不了的,自然金極宮之人修鍊速度要比外面的人更快。
從東邊進來直到清輝殿這一帶溫暖如春,景色生機盎然,往北去則是冬景,走過結冰的河面,會有一座雪山,西邊是炎炎夏日,南邊則是高爽的秋季,其中進入冬景和夏景需要妖王開啟。四時四地景色不是一成不變的,歷代妖王可以如撥弄星盤一般,動動手便將這美景重新組合,不過不為一般人所知罷了。遙璣初來金極宮,覺得一切都很新奇,景色美不勝收,靈氣中夾雜着清氣,與仙界有一拼,清樂雖從小自金極宮長大,但大多時候都生活在清輝殿一帶,很少往遠走,更別說是游觀過整個金極宮了。
一路上遙璣左看看右瞧瞧,目不暇接,原來金極宮竟是這麼美,不像自己從小長大的地方,冰冷空曠,處處令人感到壓抑,她默默地嘆了口氣。清樂卻一路走的心不在焉,漸漸落在了風謹與遙璣兩人的後方。
一路偶有人路過,見君上與遙璣飄然走過,不住嘖嘖讚歎,世上竟有如此絕美之人,這一對璧人堪堪入畫,而後面不近不遠跟着的清樂,蔫頭耷腦地,完全成為了破壞畫面的不和諧的一筆。路過之人在經過三人之後,便自發地成群結隊,議論紛紛,都說清樂傾慕君上,為此向梅族長拒婚,之前也傳君上似乎對清樂多有寵愛,此時看來,清樂真是痴心妄想,這與君上同回的女子比清樂更受重視,看來傳言是真的,這絕色女郎真真是要成為妖王側妃了。
不多時,三人沿着岸堤行至一處寬闊的河邊,看起來河面風平浪靜,仔細看去,這條河竟不知來處亦不知去處,令人捉摸不透流向,河對岸的景色與這邊一模一樣,似乎有一面巨大的鏡子立在那裏。遙璣嘖嘖稱奇,滿臉好奇,清樂也走過來,好奇地看着河水。
風謹伸出手指在面前輕輕一點,景象立時如被拉開的簾幕,緩緩向兩邊推去,一股冷風撲面而來,身前的欄杆消失不見,腳下的河水結成了極其紮實的冰面。遙璣驚喜地叫道:“這裏有冬景。”她率先跳上冰面,冰上寒涼,又有冷風迎面吹來,她青色的身影瑟瑟發抖。
妖界只有極北才有冬景,據說那裏有雪山,從沒見過冬景的清樂一臉驚喜和好奇,她也想要跳下去,可是冷風吹得她打了一個寒戰,化形境還不會祭火也不會驅寒,她猶豫着又抗拒不住誘惑。
風謹看了她一眼,伸手在她背上輕拍一下,一股暖流自她后心流入,她驚訝地看着風謹,風謹輕嗤一聲,跳上冰面,往遙璣身邊走去。清樂周身暖意融融,再不畏懼寒風,便也跳上冰面,剛一落地,差點滑了一跤,冰面上覆著一層薄薄的輕雪,她從沒有去過極寒之地的經驗,只顧興奮,卻不大能掌握冰面行進的要領,踽踽行着,如搖擺的小鴨一般。
遙璣鼻尖凍得通紅,風謹邊向她走過去,邊問:“怎不禦寒?”遙璣雙手捧着自己的臉,認真地看向風謹:“因為有君上呀。”風謹無奈地搖搖頭:“勿要胡鬧,此四時之景乃為鐘山之境,有助修鍊卻極其傷人,快些禦寒吧。”遙璣見他並未出手,卻認真關心,便念決禦寒,周身暖和后,在冰上輕飄飄地滑行起來,真真是天與風姿壓眾芳。
風謹看了看兩人,面上不自覺地露出笑容,過了好一陣子,遙璣滑至風謹身邊:“君上,那邊的雪山看起來很美,我們過去吧?”河對岸遠遠地有雪山如玉龍一般伏在那裏,隱隱流淌着不一樣的氣息,風謹看看她期待的表情,似有所慮地搖了搖頭:“不去了,等下去別處吧。”
遙璣表情有一瞬間的失落,風謹見她有些黯然,解釋到:“這邊雪山有神獸,而且……嗯,法力強大,除非有高階段修鍊需要,本君才會開啟冬景送人過去。”遙璣眼中光芒一閃,頓時又明亮起來:“那好吧,君上我們去別處吧。”遙璣看了看不遠處還在小心翼翼邁着步子的清樂,心中暗暗笑了笑,喊到:“清樂,不要往這邊來了,我們回去咯。”
清樂沮喪地看着風謹與遙璣,自己走了好半天了,怎麼還是離兩人那麼遠?這冰面一點兒都不好玩兒。遙璣從遠處滑了過來,路過清樂的時候,愣了一下,她額頭竟有汗珠,不過她滑行的速度太快,轉眼就掠過她上了岸。
風謹自遠處如閑庭信步般走過來,剛剛走到清樂身邊,就聽見遙璣喊到:“君上不要幫清樂,讓她自己走,我少時學御冰也是這般的,摔得多了才能學會。”風謹失笑地看看清樂,清樂一臉苦相,只能踏着小碎步,一步一步地挪回岸邊。
風謹淡然地背着手,看着遠處的清樂,不知心裏在想些什麼,遙璣看着挪回來的清樂,狀似無意地說了句:“君上在擔心她吧?”風謹眼眸微縮:“擔心什麼?”遙璣轉過頭來,臉上帶笑:“我開玩笑的呀,君上總不會連清樂在冰面上跌倒也要擔心吧。”說完,她咯咯地笑了起來,少頃,突然補問了一句:“君上是怕我覺得你喜歡清樂么?”風謹看着她的眼睛說道:“自然不是。”
已經能夠加快行進速度的清樂不知為何將遙璣與風謹的對話聽得如此清晰,那一句“君上是怕我覺得你喜歡清樂么”和“自然不是”直直地鑽入了她的耳中,本來已經能夠穩穩的步伐突然一滑,她一屁股坐到了冰面上,一雙黑亮亮的眼睛茫然失措地看向風謹與遙璣。遙璣掩住了口鼻,更加無法抑制地笑起來,風謹面上似也帶着若有似無的笑容,清樂覺得自己如跳樑小丑一般,不只是摔倒的自己,更是一個付出真心的自己,沒有人願意被人把真心拿出來踐踏,可那是君上啊,他若是不喜歡自己又如何,自己只求在他身邊不是么。
待她終於走回岸邊的時候,身後的冬景重新合攏,將她剛才那些雜七雜八的念頭全部關在了寒風凜冽的冬天裏,她終於鬆了一口氣,也許是身體上的輕鬆,也許是別的什麼,重新走在風謹身邊讓她心裏感覺到踏實。
遙璣見她蔫兒蔫兒地過來,不以為意地笑笑,撒嬌地對風謹說道:“君上,這處冬景甚好,尤其可以御冰,以後我能隨時來玩兒么?”清樂眼皮一跳,遙璣總是這麼大膽地爭取自己所喜歡的,不像自己,什麼都不好意思說。
風謹不假思索,隨口答道:“好。”說完,伸手一指,指尖一點光斑落入遙璣掌心。
遙璣會心一笑,她知道她拿到了進入這處冬景的鑰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