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黃毛丫

文院長打內線電話過來，讓岳一輪填一張五萬元的借款單，至於借款用途，還讓他填宣傳推廣費。岳一輪有點驚訝，宣傳推廣費年前都已按協議要求，打了首付款，餘款是要在後期結付的，這五萬用途何在？但是，既然是院長定下來的事，又是在電話里，他就沒有問。

填完借款單，他在借款人一項簽了字，又拿着借款單來到文院長辦公室。他正仰靠在真皮沙發座椅上，對面卻是還坐着一二十三四歲的女子。看來，剛才和文院長聊得很投機，岳一輪進來的時候，她那精緻的五官，每一處都好似還殘留着笑意。她似乎也很懂禮節，看見岳一輪進來，連忙站起來，笑着點頭示意。文院長告訴他，這是芯浪網教育頻道的總監，姓黃，叫黃毛丫。

我名字比較土。文院長話音剛落，黃毛丫笑着說，岳主任，幸會。岳一輪輕輕握了一下她伸過來的手，說道，哪裏，哪裏，清新而又個性，超過那個著名主持人了。

看來岳主任不嫌棄，那以後還得請多關照了。黃毛丫抱拳說道。

好說。岳一輪笑道。他明白，別看這女孩年輕，能在芯浪這樣的大平台，這個年紀坐到總監位置，定然是有幾把刷子的。更何況，這是在院長辦公室，她還是院長的客人。岳一輪告訴自己一定要謹言慎行。文院長接下來給他做了解釋。原來，這黃毛丫是他高中同學的女兒。文院長是重慶人，那這黃毛丫應該也是重慶的了，十分符合川渝之地出美女的說法。文院長說他要不是參加高中畢業三十周年聚會，都不知道自己同學孩子年齡這麼大了。黃毛丫插話說，文伯伯，我媽不像您這麼有追求，早早就嫁人，哪像您這麼年輕就當了211院校的院長。當然，她咯咯一笑，又說道，我媽要不結婚這麼早，我也不能長這麼大了，總之，還要感謝她。聽她這麼說，文院也是笑了，還打趣道，你媽當年可是我們的班花。在他咧嘴的瞬間，岳一輪看到那牙齒縫裏還殘留着一點綠色的東西，應該是韭菜吧。我媽現在也很漂亮，黃毛丫大方地說道。是啊，更勝當年，文院長哈哈大笑。岳一輪有點尷尬，但也附和着笑。

好在文院長接下來就是話語轉移，回到了叫他來的目的這個軌道。這黃毛丫今天自然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在工作日過來敘舊那麼簡單。說起來，也是機緣巧合。文院長春節回老家，本意是過年，卻趕上推遲了很久的高中畢業二十五周年聚會。在京城名校工作，又是正處級的文照萍，自然成了聚會的焦點，很多話題都是圍繞他進行。這其中之一，就是他當年和黃毛丫的母親黃渝那些雖然久遠，但是，一鉤沉，又覺得愈久彌新的往事。不過，那天聚會，黃渝並沒有參加。喝多了的文照萍，在同學們的慫恿下，當然也有突然控制不住了的想念作祟，在到場同學的監聽下，他給黃渝打了電話。至於具體什麼內容，他多數已經記不清了。等到第二天清醒的時候，讓他慶幸的是，依然記得黃渝是很早就離婚了。當天，黃渝來找他，說是請他吃飯，也算彌補沒有參加聚會的遺憾。黃渝強調說只請他自己。這也正合了他的意。雖然，只有兩個人，二十多年沒見，又有那些願意共同回首的大小事情，這頓飯吃得時間就很長，酒也喝了很多。喝多了又有故事的人，便可以把當年青春時期當成夢想不敢做的事情，變成了現實。合體的時刻，文照萍感覺到了她深處傳來的溫熱和自己每一支毛細血管里流淌的激情。他覺得突然年輕了十幾歲，可以橫衝直撞，也可以緩慢前行。等完事，他有了久違的歡暢。在這之前的六七個年頭，尤其是等待由副院長轉正那些時光，他每次和妻子都是草草了事。這次回到故土，好像是得以治癒。今年，妻子沒有一同回來過年，看來是對的。

黃渝告訴他，她婚後沒幾年就離了，有個女兒，自那以後就隨她姓，孩子聰明好學，吃苦上進，傳媒大學畢業后，就進了芯浪這樣的大型網絡公司。不過，公司內部競爭激烈，每年對業績要求也很大。她希望文院長能在合適的時機，把手裏的資源給孩子介紹一下。不過，前提是，千萬不要碰觸紅線，她不能因為自己家的事，給老文帶來麻煩。

故人相托，文照萍自然是非常上心。他一回到京城，就聯繫上了黃毛丫。黃毛丫在芯浪接觸的有點層次的人自然不少，不過，能認識到母親這自帶光環的同學，也是非常高興。趁着春節沒有結束，她還帶着禮物去給文照萍拜年。這女孩遺傳了她母親幾分容顏，文照萍看着覺得親近，就覺得堪比自己的親女兒。如果不是他妻子早就給他約法三章，讓他不能認任何形式的乾親，他肯定收他做乾女兒。在黃毛丫到家之前，他就琢磨如何幫黃毛丫一把。這新成立的多語言教育中心，就是他的途徑之一。黃毛丫是芯浪教育頻道的總監，業務內容自然主要是教育相關。讓她和多語言教育中心打交道也是合情理，不為過。有一點障礙就是，在春節之前，或者說，在他和黃渝重逢之前，多語言教育中心和幾個有影響力的網站簽訂了合作協議，打了首付款。但是，在院裏一把手的位置，只要想，辦法也就會有，不過是多一家媒體而已。黃毛丫沒想到這次拜年能收到這麼大的禮包。回到公司后，她很快起草了協議，發給文照萍，讓文照萍提意見。應該說，在大平台工作的人，能力應該都是對得起崗位。文照萍對協議文本也就是修改了幾處無傷大雅的文字。

今天來辦公室，黃毛丫就是奔着兌現而來。文照萍說他本來在會後，找岳一輪和他商量這事

。不過，等他過來時，岳一輪已經出去吃飯了。岳一輪想，佛主保佑啊，沒讓他碰見陳小庺找他吃飯。

文照萍拍了拍辦公桌上的協議，說道，老岳，你看看哪裏還有需要修改的么。

岳一輪趕緊說，既然您過目了，那自然沒問題。

您不知道，文院長修改可仔細了，連標點符號都沒放過。黃毛丫說。

文院長一向如此。對文字要求比較高。岳一輪接著說。

文字是咱們這些在高校工作的臉面，不僅要拿得出去，還要得體。文照萍說。

文伯伯，我真是學習了。和您在一起，受益匪淺，比跟老師學到的多，還是自家長輩好。黃毛丫說道。

那你以後可得常到伯伯這裏來，看到你，伯伯高興！文照萍說。

那必須，有事沒事，只要有時間，我一定來伯伯這裏蹭吃蹭喝。黃毛丫一副神往的樣子。

那，岳，借款單。文照萍說。

岳一輪趕緊遞上。文照萍在上面也簽了字。

然後，文照萍翻開協議書的最後一頁，簽了字和日期，又推到岳一輪面前。

文照萍都簽字畫押，岳一輪也只能在屬於自己的空白落款。

這些完畢后，岳一輪就可以拿着協議書和借款單到財務處辦理打款事宜。文院長就讓黃毛丫和他一起去。

要出院長辦公室的時候，文照萍突然說了句，多語言中心最近要是招人，面試時也要告訴他一聲，他如果有空，也列席。

岳一輪心裏一動。

他想到了陳小庺和他所謂的妻子的親侄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