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承包之路——第11節 偶遇情人
子馨學醫學專業,學制較長,研究生畢業,年紀已經不小,開始考慮成家立業,分配到軍醫大上班。
金裕調任縣交通局局長,雖說是平調,但終於進城,對她而言是種解脫。
方蘭偶爾打來電話,知道她生意不錯。
轉眼到了1992年,偉人的南巡講話吹拂大江南北,催生髮展潛能,“賺錢才是硬道理”,誘使人們蜂擁涉入經商浪潮。隨着糧貿生意政策放開,競爭加劇,利潤空間被壓縮,儘管我們一家獨大,但壓力還是不斷加大。
我將擔憂與蔣興濤和彭曦聊過,蔣興濤意見是轉型,尋找新項目,謀求發展。彭曦意見很簡單,這個企業又不是我們個人的,走一步看一步,車到山前必有路,她這個思路提醒了我。
4月2日上午,糧食局通知我和財務負責人下午3點在政府常務會議室開會,沒有通知會議內容,我滿腹狐疑,帶着向彤參加。
當我們提前進入會議室后,財政局、糧食局、商業局、計經委、鄉鎮企業局、二輕局、房管局、建設局、工商銀行一把手領導陸續到來,陣仗不小,一時議論紛紛。
李縣長和分管財貿杜雲鶴副縣長在秘書陪同下準點到會,一屁股坐上領導位置。
“經請示書記同意,今天召集大家研究投資廣西北海事宜。”杜副縣長道明會議內容。
我恍然大悟,1990年以來各地投資北海趨之若鶩,不少企業甚至政府部門競相搏擊,好似遍地是黃金,彎腰就能撿到,這種着魔般的瘋狂我並不看好。
看這架勢,書記、縣長都已按耐不住。
“縣上初步意見,由糧食局牽頭,糧油加工廠為主體,財政和糧食局出大頭、在座部門出小頭,銀行貸部分、企業再墊部分,湊足1000萬元,投資北海地產。
我知道他們想利用我廠的平台,綁架我一起上“賊船”了,我既不能唱反調,但也不想墊背吧。
我不能被動,必須爭取主動。
“我先發個言。首先感謝縣委政府領導的高度信任,是我們廠莫大榮耀。”我先拍馬屁。
“我們廠堅決擁護縣委縣政府的英明決定。”我再表明態度。
“就具體操作,我提三點意見,一是鑒於我廠沒有相應資質,建議縣上成立開發公司,配備專業人才,這樣產權清晰。二是我廠正處於發展關鍵期,資金緊張,建議單獨注資。三是建議實地考察,眼見為實,再作決策。”我一口氣說完。
其實我就是不想“粘鍋”。
但我看到李縣長表情不悅。
我開頭一炮,各大局領導依次發言。財政局長述苦,縣財政是吃飯財政,難以籌集資金,糧食局長說要保夏糧收購,資金緊缺,其他各大局領導皆說要錢沒有,派人沒問題,工行行長說,貸款必須要有資產抵押,否則流程走不通。
我看到李縣長臉色愈加陰沉,他最後拍板:
“成立青松縣海投發展公司,糧食局代理局長姜秋妍兼任總經理,財政局和糧食局派一名班子成員任副經理,各大局抽配骨幹具體運作,今後優先提拔。第一期註冊資金為800萬元,財政局、糧食局各湊200萬元,工商銀行貸款400萬元,貸款通過糧食加工廠轉貸,財政作擔保。近期由杜縣長帶隊赴北海考察,再敲定具體業務。”
“各部門抓緊落實,散會。”杜副縣長宣佈。
我暗自長鬆一口氣。
不過對李縣長宣佈由姜秋妍挂帥,我似乎看出其中的“貓膩”。
三天後接到政府辦和縣糧食局通知,點名我參加北海考察團。
這是一場輕鬆無壓力的考察。
我們一行12人駕駛4台小車,浩浩蕩蕩奔赴北海。
北海緊鄰海邊,隔海越南,地理位置優越,政策支持力度很大,彙集了各方口音的淘金者,炒地皮、炒樓花是主體,見證了許多一夜暴富的神話,眼見“爆發戶”一擲千金,不免自卑。我對自己之前謹慎觀念產生懷疑,甚至有點後悔。
建設局的楊新陽是公司候任市場部主任,參加考察過程中熱情高,不斷向姜秋妍表達信心,一副躍躍欲試情緒,彷彿成功唾手可得。
因為“海投”公司與我關係不大,他們討論公司運作模式、經營方向、地方協調、內部架構等我不便參言,事不關己,樂得清閑。
晚飯後,我一人來到海邊,風和日麗,海面風平浪靜,眺望西南方向就是曾經戰鬥過的異國,隔海遙望,無限感慨,黎氏慧貞身影揮之不去,似一道牆堵塞在胸。
考察后回到公司,我叮囑向彤跟進,處理原則是不投資不冒險。
9月30日中午,我接到向彤電話,她一副哭腔地說。
“邵總,我媽媽在家裏暈倒,送到縣醫院,他們治不了,建議轉省城醫院,求你借點錢。”電話里充滿無助。
“你現在在哪?”我急切問她。
“在縣醫院。”她聲音有些顫抖。
“你不要急,馬上辦理轉院手續,你隨醫院救護車送你媽媽,我在省醫院等你。”我安慰着她。
“我會帶足醫藥費。”我補充對她說。
“好的。”她鬆了口氣。
我做了簡單準備,心急火燎開車趕往省醫院急診科。
我從縣城駛向新修大件路,路兩旁新建了不少高樓和民居,商業氣氛濃厚,比起老路,寬敞便捷。
快到醫院,我腦海里突閃現歐陽影子,不知她是否安好。
我將車停到省醫院地下車庫,趕緊到急診科等候。
我一到急診科,拿出“大哥大”與向彤聯繫,預計救護車還有一刻鐘左右到達,我收起電話,抬頭看到一個女人走出電梯,款款走向露天停車場,一頭及肩黑髮,身穿紫色風衣,但姿勢和臉型看似相識。
我在腦海里快速搜索,歐陽的影子突然跳出眼帘。
會是她嗎?我不敢確認,更不敢莽撞上前。
我快速跟在她身後,要到車場時,我轉到到她側面,餘光目測仍然不確定。此時她戴上墨鏡,正要拉開桑塔拉車門欲駕車離開,我心裏一急,轉身背對她,向遠處大喊一聲:
“歐陽你好!”
萬一認錯,也不尷尬。
話音一落,我假裝若無其事半轉過身,只見她抬起頭,摘下眼鏡,怔怔地望着我。
“是你叫我?”口氣充滿戒備。
我欣喜如狂,真是歐陽。
我快步走到她面前,捋了下我紛亂的頭髮,激動地對她說。
“我是邵子偉!”
歐陽被我一說愣住了,顯然出乎她意外,她將手包和眼鏡扔進車內,一把抓着我手臂,驚訝地張大了嘴。
“你真是子偉。”話中滿是驚喜。
人生真是無常,分別整整12年,我和歐陽竟然在這個場合不期相遇。
我倆情不自禁擁抱在一起,在大眾廣庭之下,她完全不顧女人矜持,無視過往人群投來好奇目光。這一擁抱承載了我倆彼此10餘年的思念,恍如夢中,真想長夢不醒。
過了一會兒,我倆定下神來,我端詳着歐陽,雖然沒有青春少女的純真,但渾身透着成熟女人風韻,令人嚮往。
“你來這裏幹嘛?”歐陽憐愛地問我。
真是瞌睡來了送枕頭,我正愁向彤母親重病治療無助,於是,我將情況向她簡述了下,她毫不猶豫地說:
“沒事,我是護理部主任,情況我熟,交給我就行。”
我喜出望外,感動不已。
說話間,救護車急急駛到,我隨着歐陽返回急診科,歐陽馬上協調醫生護士開展診斷和救治。
“你和家屬外面等候。”歐陽不由分說安排我。
我拉着向彤坐在候診室外,向彤滿臉焦急,眼噙淚水,心焦無助,我讓她靠在我肩上,抱着她肩膀安慰她,穩定情緒。
經診斷是腎衰竭,需住院做換腎手術。
接下來歐陽陪我幫助辦理入院手續,處理完畢已是深夜11點。
留下向彤守護,我送歐陽到取車處。
我倆並肩而行,一路默默無語,儘管我們心情激動,急欲訴說衷腸,但太多的話無從說起,只能邊走邊瞅瞅對方,用微笑傳達彼此的渴望和欣喜。
已是深夜,我倆留下聯繫方式,相約細聊,我目送歐陽遠去,心中充滿期待。
有了歐陽協助,也是向媽媽福星高照,醫院很快找到腎源,而且成功匹配,移植后沒有排斥現象,治療出奇的順利。
向彤哥嫂探望過媽媽,但借口家裏忙,敷衍了幾句話就回家了。
每逢向媽媽關鍵的治療和手術,我都陪着向彤,給予她信心和力量,隨着老人病情日趨好轉,向彤臉上有了笑容和喜色,也看的出,除了感激,她對我產生了依賴。
我尋探視空隙,想約歐陽聊聊,但她太忙,只好相約在青松聚會。
向媽媽很快順利出院,我派司機接回他們母子,在縣城為他們接風。
這些天的勞累,向彤消瘦了不少,但感覺清純利落,讓人憐愛,看他一臉糾結憂鬱的樣子,我納悶問她:
“我的管家小姐,你媽媽已經康復,咋還一副苦大仇深樣子?”
“欠你那麼多錢,我好久才還得了你?”她原來鬱悶這事。
“這好辦呀,以身相許抵賬得了。”我壞笑着說。
“我巴不得呢,乾脆嫁給你抵債。”她羞澀中帶有興奮。
“我成了老牛吃嫩草,你吃虧了。”我逗她說。
“沒事,我自己願意,反正彭曦姐姐已結婚了。”她語氣充滿希望。
我一時語塞。
“我可不想當黃世仁,沒錢就欠着,哪天你發財了別賴賬就行了。”我以戲謔口氣寬慰她。
我本沒奢望她還錢,她對我有情有義,有能力相幫,我不吝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