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清明但覺晴方暗,蟒身游福案 (二)

第二十章 清明但覺晴方暗,蟒身游福案 (二)

寒食將近,民間自古就有佩戴香囊的風俗,皇宮裏本也不會例外。璟妃便遣派內務府給各宮妃嬪縫製了香包,又往裏面添了七里香、逐蠅梅、驅蚊草、夜來香、茉莉花等驅蚊避蟲的花草。

也算是璟妃恩惠六宮,哪怕往日並不承寵的妃嬪也各有其份,所派香囊個個都是用料講究,手藝精緻。

送來靜觀齋的香囊雖用的是月白的杭綢,上面卻施蝶戀建蘭的珠綉紋樣,稍有微光掠過,粉晶,南珠,瑪瑙各現華澤,又配了濃綠穗子,穗子上墜了一顆翡翠碧珠,斂翠含光,極為水潤通透,可見質素不凡。

璟妃的恩典,若是眾人不佩,便是掃了她的面子,好在這些香囊精巧玲瓏,也合了眾人心意。

萬蓁看着玉露捧着內務府送來的香囊,便從她手中接過來翻看,一壁問道:“其餘的都送去各宮了嗎?”

“娘娘放心,都是奴婢親自盯着交到各宮小主手裏的。”

“嗯,”萬蓁盯着香囊上各處精巧的細節,柔聲又說,“做工倒是挺好的。”

“是了,內務府的人盡心,上面繡的木蘭也是娘娘的喜好。”

萬蓁又摩挲一番,腦海中閃過零散的憶境,品味片刻,才把香囊交給玉露:“將裏面的香料,換成本宮從前用的那些吧。”

玉露答道:“奴婢明白,這香囊里的香料是內務府的例子,所以奴婢一早就去李太醫那裏按着舊方子討了這些香葯來。”

“去吧。”

“是。”

眼看明日便是清明了,屆時皇后將領后妃在欽安殿祭祀先祖,太后常年居在行宮,向來不願理會宮中瑣事,一切擔子便又落在皇后和璟妃的頭上。

為著明天欽安殿開設道場的祭祀事宜,大小太監道士紛紛各司其職忙碌起來,一時間欽安殿的人進進出出,好不熱鬧。

眼看着人都將這些佈置安排好,掌事太監遣退一眾洒掃的宮女太監,向著法師詢道:“還請大師瞧瞧,這番佈置是否妥當?”

“且待貧道再仔細查看一番,若無異樣,便莫再讓人進來肆意行動了,免得壞了風水,衝撞了明日的法事。”法師道。

那法師領着他的兩個徒弟四處轉了轉,便點頭道:“公公辛苦了,殿中擺設與貧道先前所言並無二致,一切周全。”

那太監聞言,滿面笑意蕩漾,一面應承着,一面又領着他們出去,準備引他們去這幾日在宮裏暫住的地方。

等到清明正日,阮筠儀一早便去皇後宮中請安,後來皇上又派人來傳,說是在乾清宮設了家宴,請皇后帶領眾妃嬪前去赴宴。?????????

眾人移步,阮筠儀不過是個區區答應,自然尾隨眾人,蘭珠左右觀望兩下,見無人在意,就走到最末來與阮筠儀作伴。

到了乾清宮,皇后領了眾人向皇帝請安行禮,又紛紛落座。

不過只是清明節,雖設了家宴,卻不及除夕,萬壽節這樣的大日子隆重,除了六宮妃嬪以外,皇帝也只是宴請了諸位親王及其家眷而已。

蘭珠自請陪着阮筠儀,坐得離皇帝頗遠,加上當日景陽宮正殿匆匆一見,也才是阮筠儀第二回清清楚楚地見到皇帝。一切卻不如當日,那通身的天威氣派,行立舉動間,無一不是皇家修養,那是權位之極、鐘鳴鼎食、廟堂謀算點滴澆灌而成的高遠和凜然,分明與那日筠儀所見的溫厚平近相去甚遠。

宮宴伊始,無非是帝后先客套幾句,古板得很,蘭珠便拉着阮筠儀說個沒完,她初到宮中總是覺得新鮮的,怎知筠儀入宮無寵,也無甚見識,只能答個含糊不清。

“朕瞧着皇后今日氣色不錯,近來身子可有好些?”皇帝關懷道。

“謝皇上掛心,臣妾得太醫院的鐘鳴鐘太醫細心調理,身上的確鬆快了許多。”皇后難得得皇帝記掛一次,聞言頗為情動,萬蓁見此也不由地欣慰一笑。

皇后停頓片刻,又多回了一句:“皇上關懷臣妾,卻也別忘了顧惜龍體啊,這季節里陰雨連綿冷暖多變,皇上忙於朝政之餘也要注意休息,底下的人更要小心伺候着,千萬別損了聖體安泰。”

“皇后賢惠,朕自會保重。”皇帝懷着寬慰之意,字句鏗鏘溫定,透着沉穩和威勢,“只是朝堂之事事關社稷安定,怎可輕易懈怠?幸有你與璟妃打理後宮替朕分憂,才好讓朕能安心致力於朝政。”

“皇上言重了,”萬蓁聲線清緩娓娓,“皇後娘娘與皇上同心同德,臣妾庸頓,只會一味使喚人罷了,不敢言功。”

阮筠儀細細打量着萬蓁,她總是笑的那樣溫雅大方,不同於皇后那般底氣不足到甚至微微透出的懦氣,反而襟懷大度,庄和包容如神姑仙娥,但她卻並沒有與之相配的一副恬靜容貌,她本該極為清艷才是。所謂清艷,便得是皮骨雙絕。一對遠山濃眉,眼若夭桃飛鳳,目色流盼時瀲灧含光,籠煙罩霧;口如花瓣朱丹,一張一翕輕吞吐,滴滴點點都是綽態柔情,偏偏她如此清約得體,不沾染分毫媚俗,慈婉又大氣。

“朕知道你素來謙謹,從不邀功請賞,晚些朕得聽內閣議事,今日的祭祀禮怕是又要勞你從旁協助皇后了。”

萬蓁起身行禮,莞爾回道:“臣妾遵旨。”

“皇上勤政,實乃我大臨之幸,清明祭祀禮本不是什麼大日子,有璟妃協助臣妾,皇上安心便是。”皇后答道,又含笑一瞥萬蓁。

皇帝頷首,示意宮人上酒,隨即道:“便別拘禮了,都好鬆快些,朕先飲此杯。”說罷舉盞飲盡。

宴上眾人皆同飲一杯,便各自放鬆了些,逐漸多話起來。

阮筠儀環顧左右,正欲找鄧懷君搭話,卻看到她席間不停飲酒,不知如何,她今日一直都是如此冷淡,想是她始終深受至親離去之苦吧,不免惹得筠儀一陣感慨。

蘭珠偷瞟幾眼阮筠儀,見人人微醺,言笑晏晏,便也放心與她說起話來:“姐姐,姐姐?”

阮筠儀轉頭看她,蘭珠正端端坐着,只稍稍偏了頭靠向阮筠儀,又問道:“姐姐看我今日佩的耳環好看么?”

阮筠儀細細端詳她耳上佩的累絲嵌紅寶蝶紋耳環,其形如圓環,前半環以金絲細細累成蝶狀,又以紅寶石打磨成後半環,再用掐絲,鑲嵌等古法拼接而成,很是巧美。

“好看。”筠儀輕聲笑道,“是皇上賞的?”

“是呀,姐姐也覺得好看?”蘭珠嘻嘻笑着,將耳環小心摘下,攥在手裏遞給阮筠儀,“那送給姐姐吧。”

“不可,這是皇上給你的賞賜,我豈可輕易收下?”

“姐姐且說,皇上既然將它賞我,那這是不是我的東西?”

“自然是。”

“既然是我的東西,那我自然可以做主了。”蘭珠說道,“姐姐便收下吧,你平時不喜歡打扮,內務府行事又看菜下碟,這樣的日子裏你也打扮得過分素凈了。”

阮筠儀盯着她,含笑點頭接過那對耳環,上面還沾着蘭珠掌心的餘溫,暖意融融。這樣的細心關切,筠儀自覺,心頭似有熱流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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鶴鳴隰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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